因为疫情反反复复,去哈佛的旅行一推再推,刚刚取消口罩令的时候,波士顿的最高气温只有几度,于是选择去热带岛屿夏威夷观光游玩,品尝地道的美食风味,进入5月,纽约的朋友说春天来了,到处都是绿色到处鲜花盛开,于是满心欢喜从阳光明媚的圣地亚哥飞到春意盎然的纽约。
上一次到纽约还是七年前,一场持续三年之久的疫情改变了许多人的命运也改变了许多人的出行方式。特别是跨国跨洋旅行越来越奢侈,就像我一年前在新加坡中转来到美国,原本打算几个月后返回广州,没想到返程之路越来越艰难,回去隔离的时间越来越长,因而不得不一再打消回去的念头,对于一个连出门都要亮红码绿码黄码的地方,回去就如同把自己囚禁了。
旅居纽约的北京老邻居让我住进了七年前曾经住过的房间,如同回到久违的家中,主人依然还像以前那样爱收拾,房间的地板和门窗甚至每个角落都是一尘不染。在北京上学时被老师无比厌弃的大儿子竟然考上全美排名第二的计算机专业,如果留在北京,这个孩子不仅连参加高考的机会都没有,很可能连高中都上不了,因而这家人对八年前离开北京来到纽约心存感恩。
房子后面是偌大的水塘,里面除了鱼,更多的是野生乌龟和牛蛙,对于贪吃的人来说,这是当晚绝佳的美味食材。
纽约的朋友很多,三十多年前一同闯过海南的朋友自告奋勇来当司机又当导游,开着刚刚拿到的新车带着在纽约城里城外到处转悠,自由自在的感觉真的很好。这是一款带自动驾驶功能的特斯拉,最酷的是侧门一打开像鸟儿展翅飞翔。因为疫情他也在家憋了很久,早就想出门远行见见朋友,这一次我的到来,正好让他有机会完成疫情之后的自驾出游,第一站就是大学城波士顿。
去波士顿我想见一位年过七旬的老读者,也是我敬重的一位老教授,他在厦门大学授课时遭学生举报,随后被那所知名的学校除名。这意味着从教几十年的老教授在国内任何一所大学都呆不下去了,而他偏偏又特别喜欢跟年轻人在一起。为了能够继续教书,他义无反顾孤身一人远赴美国,以期在美国高校找到一份可以自由发声的工作。疫情肆虐使得寻找这份工作并不容易,直到去年下半年他才在哈佛找到立足之地。
老教授还在国内时就希望跟我见面,没想到留下的遗憾在哈佛才弥补上。老教授生于民国末年,言谈举止包括穿着依然保持着民国范儿,我们漫步在哈佛园里,聊到了很多彼此感兴趣的话题。他在国内授课几十年,没想到说真话被学生举报告密。
他讲市场经济讲世界贸易规则讲经济学常识,本来没有什么禁忌,被学生举报告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或者说过能量(energy)是一个物理学名词,是标量,有大小和强弱,不是矢量(vector),所以就没有方向,“正能量”的说法并不科学,他坦言学生如果在作业上试卷上写一些“正能量”的东西,他不会给高分。
或许调侃过令人热血沸腾的大国梦,或许还讲过既然加入世界贸易组织,就要履行世贸组织成员国的权利与义务。比如乐天公司给萨德反导系统提供土地,是一个企业在本土躲不过去的选择,而我们关闭这家外资企业,就背离了世贸组织的非歧视原则。非歧视原则包含两层意思,一是对人二是对物。对人叫国民待遇,对物叫最惠国待遇。韩国是世贸成员国,在中国投资就不应该受到歧视等等。
他实在不知道是什么言论触碰了学校的底线,让他年过七旬还要异国他乡随处漂泊。但他显然无怨无悔,能够在哈佛大学继续从事所喜欢的专业研究,也是他晚年最大的安慰。
初春的哈佛还有几分寒冷,朋友带着我去拜访了一位素未谋面的高人,这是一位成功的企业家,也是很有思想洞察力的学者,还是一位致力于中美文化交流的使者。
我们一见如故无话不谈,我最感兴趣的是他领衔打造了一个具有广泛影响力的学术公益平台,其宗旨是追求真理、如人饮水、至死方休;方针是学者自治、学术自由、精神独立、立场包容;操守是让聚光灯打在学者身上、让思想熠熠闪光;治理原则是透明、制衡和负责;从而实现“立足哈佛,思考世界与中国”的理念。
自2015年3月1日至2022年5月9日,这个平台接力运营,共举办150多场线上线下活动。其中线下120场,吸引哈佛及周边高校学者、学生5000多人次参加;线上30多场,吸引中美及海外华语听众超过万人。公益讲座话题覆盖20多个学科,近300位教授、学者作为嘉宾轮番上阵,其中不乏海内外公认的著名教授学者,产生了广泛而又深远的影响,做了任何一个企业家想做都做不到的事情。
众所周知,中国和哈佛大学有着悠久的历史渊源,当年差点带领中国走向共和的袁世凯起草的宪法,就出自哈佛大学一众学人之手。
他的头衔很多,包括肯尼迪图书馆基金会董事、清华大学哲学研究所研究员、北京大学国家治理研究院研究员、纽约经济俱乐部会员、纽约青年企业家圆桌会共同创办人,以及可持续发展科技基金会、联合国的木鱼基金会、亚太创新协会、北美中国大学校友会联盟董事。谈起创办公益平台的动机,他将一段向死而生的双语短文发给我,文中让人感受到这位有思想的企业家的拳拳初心。
他说只想带我们去看看哈佛大学纪念图书馆。这座堪称全美高校最大的图书馆,以一位在泰坦尼克号遇难的威德纳之名而建,威德纳是费城的名门望族,家族一直经营有轨电车,家产丰厚。哈利·埃尔金斯·威德纳(Harry Elkins Widener)是埃莉诺·威德纳(Eleanor Widener)和她的丈夫乔治·邓顿·威德纳( George Dunton Widener)的儿子,进入哈佛大学后爱上藏书(1907年毕业于哈佛),年纪不大已成为相当有名的藏书家。威德纳夫人逢年过节就以书为礼物送给爱子。24岁那年,他写下遗嘱,将其藏书捐赠给母校。
1912年3月,年仅27岁的哈利协同父亲乔治和母亲埃莉诺远赴伦敦,观看苏富比拍卖行即将拍卖的一批藏书。随后又急于返回纽约,参加另外一场藏书拍卖会。一家人于1912年4月10日在法国瑟堡 (Cherbourg-Octeville)登上泰坦尼克号,和两个仆人一起住在头等舱。在登上泰坦尼克号之前,已经将在伦敦拍下的藏书运走,随身只携带一部1598年版的弗朗西斯·培根的《论说文集》。哈利还对伦敦书商说过一句俏皮话:“我想还是要往口袋里装上培根这本小书。万一沉船,它也可随我而去。”没想到这话一语成谶。
泰坦尼克号撞上了冰山,作为头等舱的客人,威德纳一家原本可以顺利逃生。哈利在把母亲埃莉诺送上第4号救生艇之后没有跟着上船。据说正当他要跨进救生艇的时候突然想起那本刚买的孤本培根散文集 (Essais),决定和父亲一起回船上去找,这一去就没有回来,只有埃莉诺·威德纳和女仆阿玛莉·亨利埃特·吉格(Amalie Henriette Gieger)活了下来。
两年之后,生还的威德纳夫人说:“1912年4月15日,世间所有欢趣,均离我而去。”为了抚慰心中的伤痛,她表达了捐赠哈利藏书给哈佛的愿望。哈佛大学知道这一消息后马上回信:“哈佛图书馆很缺乏,只是没有合适的地方存放哈利的藏书。”
哈佛提议划出最好的地段建设新图书馆,哈利母亲捐赠350万美元用于设计和建筑。1914年,哈利·埃金斯·威德纳纪念图书馆(Harry Elkins Widener Memorial Library)落成,成为“一艘永不沉没的知识巨舰”。许多著名藏书家风闻此事慷慨相助,极力帮助威德纳夫人搜集善本珍本,最终哈利·威德纳名下收藏的珍本秘籍3300多本悉数捐给了哈佛大学。
威德纳夫人表示:“这样我会倍感幸福,我心中明白这是按照儿子的心愿来做的。”威德纳太太将儿子留下的财产作为信托基金,专门用来支付图书馆管理员的薪金和常规维护。千百年来,无数富豪湮没在历史长河中,而威德纳太太以这样的方式让儿子被后人永远纪念。
台湾远流出版社出版的《图书馆的故事》(中译本),写出了威德纳纪念图书馆许多感人的细节:
“它是一个世界,完整却又不可能完整,其中满是秘密。它就像一个世界,自有其变化和四时变化。书籍被读者的欲望牵动,如潮水般涌入且涌出图书馆。在威德纳图书馆中负责上架的人曾经形容图书馆的‘呼吸’状态:呼是指学期开始时,大量书籍从书架上被席卷而去;吸是指学期结束时,这些书又飞了回来。因此图书馆也像一副身躯,书页有如内脏般在黑暗中层层堆栈。怀德纳图书馆的书架比其它地方更意味深长,我常暗想,宇宙是由书这个单一元素的无穷变化形态所组成,所以,人类也是由书构成。”
威德纳图书馆门口的大草坪就是哈佛园(Harvard Yard),这里是哈佛大学学生毕业典礼的举行地。从地面到图书馆正门有27级台阶,这个数字是为了纪念图书馆主人威德纳,他27年的青春年华随着泰坦尼克号的沉没葬身冰海。
威德纳图书馆的主厅是威德纳的纪念书房,这间书房的模样和威德纳生前的书房如出一辙。当初建造图书馆的时候,威德纳夫人向哈佛提出了一个特别请求:图书馆的外形不得有任何改动。在威德纳书房的书桌上必须摆放鲜花,这个请求在哈佛保留了上百年,每周书桌上都会换上一束鲜花。
哈佛大学不仅吸引了海内外众多的华人学者,也培养了众多致力于中美友好的企业家。在中美关系面临挫折面对挑战的关键时刻,也需要更多有智慧有思想的学者谏言献策,通过交流对话凝聚共识,使中美关系不致于走向对抗和分裂。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做为一个成功的企业家所做的努力不会白费力气,我也坚信他默默无闻的耕耘必然会结出丰硕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