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美国卫星发现,黄河出海口被泥沙冲积出三角洲,产生填海造陆之功,这个奇观,黄万里早在五零年代,就预言到了,他指出整个山东,其实就是黄河泥沙出海万千年淤积出来的;他甚至主张就在黄河两岸分流淤沙。今天在网上看到下面这张卫星照片,不由得令我去找出来他当年的预言,我引述在2013年出版的《屠龙年代》之中。】

「黃河在上中游流域裡彙集了大量降水,流到鄭州桃花峪。從此以下,除大汶河外再沒有水流進黃河。兩岸地貌是一個隆突圓錐體三角洲,洲上散佈著向下游分流放射的許多流派,成為派域,而不再是彙水的流域。

凡是在這種淤積得隆起的三角洲上繼續通過天然水沙流,全河在長期內是一定要繼續淤高並延伸的。……這些淤積的泥沙在史前經過河槽淤塞、自然堤決口、河道遷移或分流等過程,輪流散佈在三角洲上。三角洲以桃花峪為頂點,堆成隆突的圓錐體,面上留有放射式的低水窪道,面積達二十五萬平方公里。洲面淤高著、擴展著,進行較慢。

在這樣的地貌上援用古今中外任何治河法,如束水攻沙、寬河守堤、淤灘刷槽、集流沖沙等,除非另施機械能抽水放淤兩岸,而欲使河槽自動維持不淤,是不可能的……黃河在兩堤約束下應令泥沙「下排」的設想,認為全部流水應派給輸送泥沙儘量出海的任務,不得分送兩岸。這種想法殃成了目前黃淮海平原缺水、缺肥、華北水道不通航的現實。歷來學術上普遍的錯誤認識使國民經濟蒙受莫大的損失,未有甚於此者!」

深得黃河磅礴之氣,在中國水利界,僅黃萬里一人耳。上引他以地貌演變規律,評說國家治黃方略之誤,就是證據。他不是一個匠人(工程師),而是一位「通天人」的哲人(詩人)。「王景桓桓擅工巧,潘馴瑣瑣近蟲雕。區區末技奚堪耀,何用高頷郢雪調?」他這詩句,也不是徒然傲慢。他拿大禹對比後世工匠,唯有「忍對黃河哭禹功」了。馬列「唯物史觀」,有人類社會逐級「進步」的概念,僅就水利事功而言,硬跟地球對著幹,明明今不如昔,哪來的進步?黃萬里的「利河說」,古老得不能再老,卻有普世性。

「世界上凡治理三角洲,沒有不是分流淤沙的,有之,其惟黃河。廣東三水下的珠江、埃及開羅下的尼羅河、羅馬尼亞土耳恰下的多惱河、印度孟加拉的恒河,巴基斯坦蘇庫爾的印度河,無不多道分流出海。我們祖先為了防洪而修堤,堵住分流口,是必要的,但這樣就加快了河槽淤積。或問當時何不設閘分流,須知當時黃河上看不到一塊石頭,堵口只靠高梁梗和麻繩捆廂。怎敢築閘於口門以控制洪水?到今天,用鋼筋混凝土和鈑樁築閘,能有把握地節制水沙分流,就該從桃花峪以下打開二十幾個口門,設閘分流,使水沙廣鋪在各流派灘地上。其流只會很淺,每年淤出薄薄一層泥沙。

分流不僅疏水分洪,枯水期也分流。閘口底檻要設得低於河底。河堤臨背高差5米以上,陡坡分流會以高濃度拉沙出槽,刷深大河,使其過水能力大增。從此毋須培堤,永無水患。歷史上已成為高堤,足使大河安全過洪,改用作高速公路的路基,並不白修。注意惟有河身懸高,才能刷出深槽,分流排沙。由此觀之,當年必先有鯀之堤塞,禹始分流有成。古今治水,其理一也。」

黃萬里的治黃方略,順乎自然,納水文、人文、環境、科技、經濟、社會於一體,貫通古今,融彙中西。他視黃河為一條「利河」的境界,乃是一九四九年從黃泛區出來的、受洪水之「害」的人們無法企及的。所以,不必迫害黃萬里,他的治河主張也不會被國家採納。這甚至不是一個政治問題,而是文明程度的差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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