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谈到我1980年秋冬在北京的活动时,我觉得还应当补充的一点是,在此期间,我还接触了很多民刊以及虽然不是民刊成员,但却是民主运动的衷心支持者或者是同路人,例如当时正很热门的〔人才学〕创始人雷祯孝等等。
前者除了前面提到的以外,还不同深度地会见或者探访了当时在北京的陈子明、姜弘、胡平、北岛、吕朴、王军涛、闵琦、吕嘉民、李娜、赵润身、王冲、……等等诸多民运朋友。
山东牟传珩、河北王屹峰等人也曾专程来找我(网上可以搜索到牟传珩有关文章)……
此外,我也曾去看望和慰问了当时正被劳教的刘青的母亲,也去河北清苑看望了屹峰远在乡下务农的父母家人……
此外,很有必要一提的是,我和著名的1957年右派学生领袖林希翎在此期间的交往。
有一天我去西便门国务院宿舍,从陈子明家出来,又就便去了李盛平家。盛平是《北京之春》重要成员,曾对《北京之春》未能接印《论无产阶级民主革命》很表示遗憾。那时陈子明和李盛平都还在北京大学就读。盛平在吃饭,屋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时进来了一位体态丰腴,给人感觉很爽朗,好像40岁不到的妇女。因为主人不在,我们就相互招呼交谈起来。
当她知道我就是陈尔晋的时候,眼睛突然一亮,问:“你就是《论无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作者?”我颔首微笑表示认可。她立即以很清脆的江浙普通话十分热情地对我说:“呀!我看过你的《论无产阶级民主革命》!尔晋,你是真正的强者!中国的希望在你的身上!”
这句话从素昧平生、几分钟前才刚刚第一次见面的她的嘴里冲口而出,显得是如此的肯定如此的不容人有丝毫的怀疑!其语气的斩钉切铁,不禁使我感到这可不是一个寻常的女人!
当我知道她就是大名鼎鼎的林希翎的时候,这回轮到我眼睛一亮了!我也同样条件发射地核实她一句:“你就是1957年著名的右派学生领袖林希翎?”她也同样颔首微笑表示认可。我不禁赶紧起立,她也连忙起身,我们两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这可不是寻常的人与人之间的握手!乃是深受中共专制独裁暴政迫害的两代具有真知灼见而又敢讲真话的志士仁人跨越时空、相知相识相互给予安慰和鼓励的心灵的交融!
记得多年前,我还是一个年仅15岁的翩翩少年,去村里小学校代课。从学校藏书中,看到了一本中共云南省委党校编辑的内部读物:《右派言论集》。上面除了大右派章伯钧、罗隆基、储安平、章乃器、龙云、秦瓒等等以外,人民大学林希翎、北京大学谭天荣、云南大学大同党吴文懿(此人后来被枪毙!)以及流沙河等人的诗文、讲话,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学生中,林希翎不仅排在第一位,而且是唯一一位女性,当时只有23~4岁,是法律系学生。她尖锐泼辣敢言的讲话内容和精神,被中共定性成右派第一号学生领袖。
这次见面我才知道,反右开始后,刘少奇来人民大学视察,问当时的人民大学校长吴玉章:“林希翎态度如何?”吴玉章回答:“她仍然坚持她的观点。”
几天后,公安部长罗瑞卿亲自来到人民大学,把她抓走,未经审判,直接就判处了15年徒刑,关押起来!
文革爆发后,毛泽东突然想起她来,又戏剧性地把她从监狱里未经任何法律程序立即释放出来,并且安排到浙江武义县农机厂当技术员—-其实她是从军队保送上人民大学学习法律的,根本不懂什么技术。
由于她多才多艺富有闯劲,在人民大学读书反右前就很活跃,在中国青年报上开辟和主持〔小辣椒专栏〕,深受胡耀邦的赏识,和耀邦夫人李昭很要好,和当时的中国青年报社社长张黎群也很熟悉。
因为这些关系,中共11届3中全会后,胡耀邦亲笔写了一张字条说:“林希翎同志:望轻装前进。胡耀邦1979年X月X日”,由张黎群转交给她。
但她此次来北京找到把她打成右派的原单位人民大学,要求给她平反时,人民大学说不能给她平反,因为她是右派代表人物,如果给她平反了,就等于否定了整个反右运动,而根据邓小平的讲话,反右是必要的。因此不能给她平反,只能给她摘掉右派帽子。
林希翎为此给邓小平写了一封信,说: “如果不能实事求是彻底否定反右运动,我要求发还扣给我的右派帽子!我讲了真话,我以此为荣……”
她并且把这封信用她那颇有特色的脆生生的江浙普通话录音下来,送达天听……
同样的话由不同的人口里说出来,其含义和份量往往有很大的差别。
正是因为出自这样一位当年名震天下以讲真话著称的大姐之口,多年来,“尔晋,你是真正的强者!中国的希望在你的身上!”这句话,常常鼓励着我,鞭策着我,督促着我!使我不敢有稍许的懈怠,不敢轻弃肩上的重担!
因为我相信就我毕生的非常经历和感受来看,这绝对不是出自谄媚者的奉承,而是发自于一位敏锐而又诚实的战士的心声!这也绝对不是华而不实的个人私下的矫揉造作的勉励,而完全应当把它看作是强烈的时代的信息,民心的呼唤!
这次和林希翎的交往,对我来说,还有一个极其重要的意义:正是林希翎介绍我读《圣经》,引导我读《圣经》,一再告诉我:“你一定要读读《圣经》!”。
原来,她的父亲是一位牧师。她从小就接受了《圣经》的教导,深深知道接受《圣经》教导的必要和好处!
记得1977年刚刚刻印完成《特权论》,我曾经想到我对所谓唯心主义没有实实在在的调查研究,对传统神秘文化一无所知,对这方面的空白,应当补补课。同时,也是为了进一步充实和完善《特权论》在哲学领域思想方法上所提出的〔扬弃论〕学说,我为此曾经去找过《易经》来看。
可是,在认识林希翎以前,我不要说从来没有看过《圣经》,甚至是从来没有听人说起过《圣经》。是林希翎使我第一次听到《圣经》是一本非常重要非常值得看的书!
正是由于她的这一引导,我不久从西单基督教堂苏牧师那里,获得了一本文革后第一次刚刚从香港发运到中国大陆的《圣经》。
我正是拿着这本刚刚到手的《圣经》,南下上海发起成立〔民主爱国护法请愿团〕和会见吴仲贤的。我在南京火车站被绑架的时候,挎包里当时唯一装着的就是这本《圣经》!
遗憾的是,这本《圣经》被公安收缴了,再也没有发还给我。
但是,正是它使我和《圣经》从此结下了不解之缘……
林希翎回浙江前,特意请我去王府井〔全聚德烤鸭店〕吃了一次著名的正宗北京烤鸭。对于我们当时的经济状况来说,可真算得上是一次高消费。我非常感谢她对我如此慷慨的款待。我们边吃边聊。我们认识到,在中共手里,民主化是非常艰难的。面对中国如此的现实,你如果不能改变它,那就只有离开它……
我和遇罗锦一起送她上火车。罗锦在当时的经济状况下,也同样慷慨大方地买了好些水果和北京食品,让她带去给她的孩子。
多年后,我在监狱里看到报导,林希翎移居法国,做了法国国家高级研究员。访问台湾,在港台刮起了一阵林希翎旋风…… _(博讯记者:黄金) [博讯来稿]
中国反右斗争观察:陈泱潮:有关林希翎葬礼日记二则
昨日乘火车离开丹麦。原定今日11:35到达巴黎,结果延至14:30才到,晚点3个小时。希翎妹妹的儿子吕信平开着他的出租车到站接余。幸好在德国科隆就给信平打过电话,告知火车晚点的信息,没有让他久等。
与信平一见如故。在车上我们就聊起来。他在国内接受的大学教育,人很精干,很有经济头脑,政治观点与其姨妈完全相左,存在严重代沟。余深感余辈不能不正视这种代沟现象,也不能不尊重年轻一代的想法和认识。我们这一代人身上理想主义的东西可能比较多。年轻一代,尤其是到西方生活过的年轻一代,他们的观点和感受,可能比我们更为实在。信平现在的职业是开出租车。巴黎可以说是旅游之都,客流量很大,关键是他办事认真,与一些大公司关系牢靠,所以生意不错,收入颇丰。希翎子楼信达和女朋友现住在他家。我来,原说好也住在他家。
据他说,姨妈讲追求民主,可是在家里对他这个侄儿和儿子楼信达,往往会喝斥:“滚出去!”――也许,希翎这样一个具有刚烈性格的人,所思所想,多在国家大事,而不拘小节。在对待子侄问题上,很可能受中国传统家长制的影响,以为 “家鸡打的团团转,野鸡打的遍山飞”,难免有失。
最重要的是,在车上吕信平就明确告诉余:不能把希翎追悼会开成一个控诉(共产党的)大会,指导思想是只能办成一个纯宗教追思会。
由于我要住在他家。信平一路上就很细心地介绍我认路。他的家在巴黎西北角,坐地铁1号线到底(后来他给我一份中文地图,知道那方向最后一站是La Defense),再改乘巴士378或者272……经过8-9站,再下车步行两站地,就到他的家X号。一路上该注意的路标,他都指点得清清楚楚。这使我这个初来乍到世界级繁华都市巴黎的人得益不少。
他的家是自己买下的两层楼房子,院子内正可以停车。楼上楼下,住房宽敞。厨房、餐厅、洗澡间、偌大的杂物间和一个上楼的小厅,还有一个卧室,都在一楼。信达就住在一楼这个卧室。
到他家时信达不在。信平就领我上楼看看给我预备的住处。原来,他的太太是武汉人,回中国去了。因此,就将我安排住在主卧室。住宿条件当然不错。我表示谢谢他的周到接待和安排。
他还要去上班,我送他下来,就见希翎的长子楼信达和他的女朋友张迪,恰好回来。记得1981年春天,中共中央9号文下达后,我回北京欲寻求路子阻止中共中央不要重复左的以阶级斗争为纲路线抓捕民主墙人士的途中(详见拙文《我的第五次人生十字路口:危难时刻的救助与安慰——悼念王若水先生》boxun.com/hero/chenyc/88_1.shtml 或者zhhzg.org/inside5a_1.html ),曾经下车到过浙江武义农机厂,在他们家呆了2-3个小时,那时他还小。现在转眼过去了快30年,他已经将近不惑之年。人有见面之情,而且,希翎已经仙逝,想到没有能够在希翎在世时来看她,此刻人去楼空才匆匆赶来,不禁悲从中来,情不自禁大放悲声:“我来晚了!”和信达相拥而泣……
信达和他的女朋友赶忙安排我一起吃饭,我们边吃边谈。信达还不忘和我拍照留念。
陈泱潮:有关林希翎葬礼日记二则
因为明天7点钟就必须起床去拉雪兹公墓,而许多准备工作还没有就绪。便不敢耽搁,大家边说话边做事。
信达从小和妈妈来到巴黎,在巴黎长大,完全接受的是法国教育。会讲汉语,但是一些不常用的词汇往往听不懂,得问他的女友张迪小姐。
张迪,辽宁大连人,高中就来巴黎留学,信达说张迪法语很好。
信达问我:“为什么中国人把送花圈看得那么重?很多打给我的电话都是说做花圈,做花圈……我这几天好多时间就是化在做花圈的事情上。花圈很贵,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寄钱来……”这话问得我无言以对,也使我感到我疏漏了,没有打电话请他预定做花圈,不知道现在还来不来得及?好在他告诉我说还会有多余的……
就这样我们边讲话边做事,信达把刚刚买来的复印机安装好,就忙着把希翎的照片放大打印出来。张迪安排板报。我则把我致希翎的挽联写出。没有毛笔,只好用粗颜色笔代替毛笔。张迪帮助把16开打字纸裁开连接起来,我便以颜体字书写挽联。
信达随即接到巴黎治丧小组负责人张伦博士的电话。张博士特别强调要信达坚持好明天发言无论任何人都不能以组织的名义出现,凡以组织名义的发言都不能允许。此外,说明他明天不能来参加追悼会,原因是他明天刚去一个大学开课。反复叮嘱发言人只能以个人名义……
之后我才得知,此前信达已经给有关人士发出了一封重要的电子邮件。信达说:“这封电子邮件是由表哥口述,张迪打字,以我的名义发出的”。大意就是强调了追悼会一定要警惕不要被别有用心的人所利用,因此要回避政治问题,只能开成一个纯宗教追思会……
继而得知,中国驻法国大使馆,在得知希翎去世后,主动捐助了5000欧元,作为希翎在巴黎安置墓地之用。这倒着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因为多年和我相知的女朋友今年2月已经买好飞机票在出关到香港上飞机的时候,就被国保卡住,不放出关来和我相聚。但是,能够在希翎已经发表过对中共表示绝望讲话的情况下,中共还能够这样捐助钱款帮助料理希翎后事,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肯定和欢迎的。希翎子侄由此安排希翎葬礼的基调,情有可原,也是可以理解的。
但愿中共能够允准在北大或者人民大学建立希翎纪念碑,以了希翎遗愿,这样也有利于表明记取经验教训的态度,以慰天下正直知识分子之心,张扬正道,以壮国家元气,而千万不可行小惠而亏大节、掩大事。
在和信达的交谈接触中,强烈感到信达像他妈妈一样,很真,很纯,讲话很直,而且不太了解中国人的心态和习惯,话语不小心就难免会令来参加追悼会的人产生误解。我便为他起草了一份明天追悼会上的讲话稿,供他参考:
“我怀着非常悲恸的心情,和我亲爱的妈妈告别!
也怀着万分感激的心情,感谢今天来出席我妈妈追悼会的所有亲朋好友和各界人士!
妈妈作为一个历史人物,已经走入历史。相信历史会对妈妈的一生作出公正的评价。
我作为一个晚辈,在法国长大,对中国发生的历史纠葛不太了解。我作为儿子,只是深深感到母亲殷切盼望回归故土的愿望没有实现,是一件非常痛心的事情。我希望妈妈未了的心愿,能够在不远的将来,通过在北京建立对她的纪念碑亭来实现。
因此,我希望今天来参与吊唁妈妈的亲朋好友,着眼未来,帮助我处理好妈妈的善后事宜。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谢谢法国人民和朋友对我妈妈和我们一家的关怀和帮助!再次表示衷心感谢友好的法国人民和朋友! ”
我念给他听了一遍。他没有异议,只是让张迪对一些字句作了拼音旁注。
24点,我上楼睡觉。尽管已经有两个晚上因为准备出门和在旅途上,没有睡好觉,但是,今夜却怎么也睡不着。实在是难以入寐啊!
因为林希翎本身尽管是一个没有沾染过权势地位的人,但是,却实实在在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政治人物!一位杰出的政治批评家!她的一生哪里脱离得开政治?林希翎这个响亮的名字,不是程海果个人的笔名,而是中共国时代的历史的深重伤痕!因了这样深重的伤痕,林希翎是中共国上个世纪50年代大鸣大放和反右运动中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在那时的中共国知识分子以至于世界关注中共国事务的人们心目中,林希翎是自由天使的化身,是“最勇敢最有才华的女青年”(胡耀邦语)。是自由知识分子的旗帜!离开政治来悼念林希翎,就是一片空白,毫无意义!还有什么可以悼念的?这是性格刚烈的林希翎所绝对不能容忍的!我作为她的挚友,深知她的本色和不幸。在明天可以说是举国知识分子和海外华人知识分子都瞩目的为她盖棺定论的追悼会上,不为她说句公道话,何以对得住希翎在天之灵?希翎在天之灵又何以能够安息……
但是,眼前他的子侄家人也确实有难言之忧,能否在北京建立纪念希翎的碑亭,也确实会是希翎在天之灵不能不牵挂的一件事情……
28日凌晨两点多,吕信平下班回来,见我还没有睡,又和我说了一会话。更加使我感到十分为难。
思来想去,天已经将近拂晓。
最后,是隐隐感到冥冥之中有呼召,加上中国传统文化的“情义道德”四字,使我下定决心:人活一生,盖棺定论最为重要——作为林希翎的挚友、义友,我必须敢于担当,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林希翎葬礼上,为林希翎盖棺定论说句公道话!同时要兼顾到希翎家人子侄的难处,对中共的批评基调应是建设性的,而不是攻击性的,点到为止。
为了慎重起见,我匆匆草拟了一个发言稿。就听到信达已经起床漱洗了。
巴黎,是我父亲曾经留学生活过20多年的地方,是我曾经多么向往来的地方。岂料我来巴黎的第一夜,竞是一个难忘的不眠之夜!
2009-9-28 星期一 晴
今天是犹太教的大日子――赎罪日,碰巧也是我的农历生日。
正好在这一天举行希翎的葬礼,或许是无巧不成书,或许是上帝对中国自由天使林希翎的特别恩典,专门拣选差遣我在希翎最需要帮助的此时此刻,专程远道赶来为她致祭送葬。
清晨7点半,出发去著名的拉雪兹公墓。吕信平先生已经将余招呼上他的车,准备打火启动。余想就余的发言稿内容应当并且必须和楼信达通报沟通一下,便又下车改乘楼信达和他的女友的车。张迪请我坐在前面,我说,我在后面好和您们说话,方便您们两都听得清。
一路上和他们谈话。深深感到楼信达虽然在法国长大,但他的性格和其母极其相似,非常敬爱母亲,对母亲的博闻强记、很高的领悟力、敏捷的谈吐……发自内心深深敬佩;对母亲致力于推动中国民主法治建设,也能充分理解。对余准备在葬礼上宣读的为他妈妈殚精竭虑所写的《悼辞》,认为很好,没有什么修改意见。
到公墓还没有停车,就看见已经有人持着写有悼念林希翎字样的挽带鲜花,早早来参加希翎大姐的追悼会。下车后相见招呼,才知道是从巴黎外地赶来的名叫玛丽(王华)的中国人,她还代表国内的朋友铁流等知名人士来献花致哀……可见,远在异国巴黎的林希翎葬礼暨追悼会,牵动着广大同时代中国知识分子的心!
由于拉雪兹公墓火化堂还没有开门。信达就为我在有着巴黎公社遗迹和诸多法国著名人物碑墓的拉雪兹公墓留影纪念,同时我们两也合影留念。
陈泱潮:有关林希翎葬礼日记二则
火化堂门一开,我们就忙着布置会场,张贴图片、文章等等。
追悼会开始,信达特别将余安排在前排第一个位子上,与亲属们坐在一起。
追悼会由希翎所在基督教教会黄振中牧师主持。当牧师宣召希翎灵柩进场的时刻,余内心非常难过!没有来和希翎见最后一面,失去《特权论》,尤其是《圣灵福音》当代最重要的知音,是余终身的遗憾和过失!
黄牧师慰勉布道讲话后,信达致哀。他讲话完就直接招呼余到讲台致《悼辞》。余环视会场,见除了中国人面孔外,还有一些洋人面孔,其中也有些衣着华贵,气宇高雅轩昂者(后来听说其中有竞选法国总统的法国工党领袖)。已经和我在柏林见过一面的法国汉学家侯芷明,与我未见过面、但已经从网上知道的任畹町等亦在座。深深感受到整个会场气氛哀思凝重……
在希翎灵柩前致《悼辞》,不禁几度悲从中来。不由人不想到林希翎并非蝇营狗苟谋求权势者,而完全是本抱良心说话做事,唯真理是从的一个纯粹的自由知识分子,一生口无遮拦,抨击时弊,不知明哲保身,实乃屈原似“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绰尔不群的高洁之士,故不仅不能见容于当世权势者,而且也十分难以见容于当世庸庸民众,满腔热情,而又万分孤独,受尽冷落……想到这一切,更无法自制发自内心深处的哽咽……也许,正是这发自心灵深处的哽咽,具有极大的感染力,亦见不少与会人员在频频抹去泪水,洋人尤甚……
呜呼!
呜呼!!
女性豪杰自古稀,
语惊天下未曾闻。
敢抗暴政大无畏,
宁将热血谱丹青。
慧眼识得无价宝(注1),
侠肠萦绕故国情。
“洋牢”悲愤发天问(注2):
中国何时见光明?
呜呼!呜呼!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