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肖路说,1970年她随父亲黄万里下放鄱阳湖畔的干校,一日傍晚父女俩大堤散步,感叹眼前鄱阳湖的景色,黄里万随口吟诵“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王勃《滕王阁序》的名句写于公元675年,离1970年是一千三百年,却景色相去不远。但是仅仅四十年后,今天鄱阳湖几乎干枯了。这么一个细节,让人知道中国“经济奇迹”的破坏力有多大。

王维洛说,今年长江中下游缺水厉害,尤其湖北,洪湖水只剩几十厘米深,根本原因是湖北省承担了中国两个最大的工程——三峡和南水北调,两个工程是姐妹工程。南水北调一条引水干渠要打破700多条自然河流的流水,把中原大地所有的水流都给切坏。这个缺德工程,就是江泽民要办“零八奥运”,向北京供水十亿立方水,匆忙批准上马。

湖北这个例子,可称是一个“聚焦点”。第一,它是华夏江河湖海全面告急的一个缩影:黄河河道萎缩,九七年断流226天,三百天无水入海;长江十年之内将变成“第二条黄河”;全国七大水系皆污染严重;五大湖湖容剧减,水质污染;近海赤潮频发,渤海鱼资源告罄,已是“空海”。第二,它又“超级工程” (megaprojects)的另一个缩影。 “凯迪网”出现过一个“中国超级工程一览目录”,那个帖子的题目叫“让老外看得目瞪口呆”,一共106项,除了南水北调,还有西电东送、西气东送、高速公路的“五纵七横”、光纤电缆的“八横八纵”等等,典型反映今天中国那种肆无忌惮折腾大自然的靡费无度,玩大自然近似小孩玩积木、在海滩堆沙,可说是十八世纪工业革命以来全世界从未有过的好大喜功的狂热。

2011年7月国庆节前后,黄肖路来电话跟我谈起,李锐致信中央,提到黄万里曾激愤地对他说:

『如果三峡修成后出了问题,在白帝城山头上建个庙,如岳王庙前跪三个人,中间一女(钱正英),两边各一男(张光斗、李鹏)! 』

李锐亦曾将马寅初、陈寅恪、黄万里三人并列,我对黄肖路说,从环境危机、中华民族生存根基的角度看去,黄万里的意义,要在前两人之上。

2013年我写《屠龙年代》,专门写了关于黄万里的一段文字:

『深得黄河磅礴之气,在中国水利界,仅黄万里一人耳。上引他以地貌演变规律,评说国家治黄方略之误,就是证据。他不是一个匠人(工程师),而是一位“通天人”的哲人(诗人)。 “王景桓桓擅工巧,潘驯琐琐近虫雕。区区末技奚堪耀,何用高颔郢雪调?”他这诗句,也不是徒然傲慢。他拿大禹对比后世工匠,唯有“忍对黄河哭禹功”了。马列“唯物史观”,有人类社会逐级“进步”的概念,仅就水利事功而言,硬跟地球对着干,明明今不如昔,哪来的进步?黄万里的“利河说”,古老得不能再老,却有普世性。

黄万里的治黄方略,顺乎自然,纳水文、人文、环境、科技、经济、社会于一体,贯通古今,融汇中西。他视黄河为一条“利河”的境界,乃是一九四九年从黄泛区出来的、受洪水之“害”的人们无法企及的。所以,不必迫害黄万里,他的治河主张也不会被国家采纳。这甚至不是一个政治问题,而是文明程度的差异。

到八十年代末,水坝争议的时代,在中国拉开序幕。八八年,长江三峡大坝的论证,遭到全国政协几位老资格委员调查后的质疑,戴晴领衔的十几位首都大报记者,联合采写《长江长江》一书也出版了。中国终于自发产生了一场民间“抵制三峡大坝”的运动,黄万里是灵魂人物。他写道:

「作者曾在修建长江三峡高坝前后,六次上书中央建议勿修此坝。此坝建成蓄水后将使金沙江与四川盆地下来的河槽中的砾卵石和部分悬沙在重庆沉积下来,形成一水下堆石坝,堵塞重庆港,其壅水将淹没合川、江津等城镇、殃成数十万人民淹毙的惨剧。此坝永不可修。」』

—作者脸书

中国第一大湖鄱阳湖见底 生态灾难直接危及千万人生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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