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阎明复先生去世的消息在网上传开了,引起了不少热议和追思。家父黄药眠在世时,严先生作为统战部长,经常前来或派人前来慰问,特别是85-86年之际,国内要求政治体制改革的呼声渐起,黄药眠当时身体已非常虚弱,但作为政协常委,在86年的两会上还提出了“要求给予全国政协以立法权”的提案,认为全国政协不能总是这样当花瓶,只能象征性地提提建议,什么问题也解决不了,而是认为全国政协也应该像外国的上议院一样,在国家政治生活中发挥实质性的立法作用。但家父的提案接下来就没有下文,只是过了没多久,闫明复部长就派了下面的一个局长和一个处长前来慰问。但除了送来了一千元慰问金,就是让家父多保重身体,并没有谈到什么实质性的问题。他们走了以后,说实在话,家父心里其实是不满意的。不久87年9月,家父就因心脏病去世了。但在后来的学运中,闫部长的表现却是令人敬佩和刮目相看的。至少他能够倾听人民的呼声,愿意向上反映人民真实的意愿,并打算用和平善意的方式来解决矛盾,从而表现出了一个人民共和国领导人应该有的态度。当然他的这种态度招来了党内死硬派的不满,学运过后自然也就遭到了贬谪。但大家因此就都还对他抱有同情和好感。
这次闫部长去世后,朋友汪葆明女士来电问我是否参加告别式,说她可以给报名;我说“参加”,并约好当日九点在大门口见面。这期间大家一直保持静默,因为国保对我们的手机是时时都在监控。到7、12日告别式前一天晚上,我这里一切如常,并没有片警和国保上门骚扰,我心中暗喜,觉得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了,因为本来也没什么问题,前去鞠个躬,告别一下,又算得了什么呢?
第二天,天上还有濛濛的小雨,但因昨晚下了一整夜的大雨,我想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所以没拿伞就兴冲冲地骑车出门了。等地铁快到八宝山站时,突然接到陌生电话,“哪位”?“黄老师吧?我是家委会啊”!“你有什么事吗”? “您出门没带伞啊”。“我去你个大爷的”就把电话挂了。“什么玩意儿啊”我心里暗暗地骂着,并感到事情不妙,还是被他们盯上了,但又想,反正我现在已来到现场了,他们应该拿我也没什么办法了。
我到了西大门,没见到汪葆明和谢庆庆,就给她们打电话。没人接,于是我就信步向东大厅走去。这时天雨还变得有点大了,前来参加告别时的人已打着伞聚集到了东大厅的门前,我正也要凑过去看看有没有熟人,突然发现一个身穿黑色文化衫,瘦高的年轻男子从侧面拦了上来,并向我挥手致意,这时我意识到国保来了,
“您是黄老师吧,咱们可以到一边聊聊吗?”
“你们有事就在这说吧。”
“根据上面的指示,你不能参加告别式”
我说:“……你们一天到晚搞这些事情有意思吗?我们参加个告别式,向死者鞠个躬,表示一下敬意怎么了?”
此人(后来知道他姓冯)连忙说,确实不好意思,一点都没问题,但我们领导说了,你们几个在这个名单上,我们也没办法……,您就算不错了,谢庆庆她们昨天就已被上岗啦,钱行行现也被我们的人带去看病啦……
我说,你们多把心思多用在经济上好不好,老盯着我们这几个老头儿老太太有意思吗?
他说:谁不想搞好经济啊,上边都急疯了……;
我说,要想搞好经济就先把你们的党支部取消了,我的声音有点大。此话一出,立即引来了周围众多感兴趣的目光。
咱们在这儿先别谈这个,小伙紧张地环顾四周并触碰了我一下。
但我不管那套,接着说,“……有宪法在就够了,还搞什么党支部啊,现在的年轻人纷纷躺平,就是因为你们加强党治闹的,你们多学学邓公,放手让人民自己去闯去干,有什么问题让宪法去解决,你们现在党管一切,不仅腐败越来越严重,经济也被你们管砸了……
是,是,您说的都对,我们回去开会汇报时一定会把您的这些意见反映上去。
我说,阎部长算是个改革派了,你们不让悼念是么意思?是不准备改革了吗?我到这来,谁都不认识,跟闫老鞠一个躬就走了,你们就怕成这个样子,你们的自信都哪去了呢?。
黄老师,您说的都对,但我们也没办法,名单上有您,是上边点名不让参加的,您配合我一下,我叫您大爷了!
见他这幅为难的样子,我也就决定不再难为他了,但我要求用手机照了一张告别式的现场全景图的照片作为纪念,并让他给我要了一份闫先生的生平,之后我就离开了。
在回程的路上我就想,此行还是很有意义的,虽然没能正式参加告别式,但跟他们的对话和碰撞,至少向他们和周围的群众传达了对当局不满的信息,并对年轻人进行了教育,尽管他们现在可能只是应付我,并不真的认同我的观点,但随着经济形势的进一步的发展,在他们的切身利益受到影响时,他们也是会有自己的想法的。
附诗一首
讀“中共中央、國務院關於促進民營經濟發展壯大的意見(31條)”有感
黃大地
三十一條救民營,
股市不漲反收熊;
志強、大午前車鑒,
人心不服皆躺平;
待罪羔羊常挨宰,
巧取豪奪黨橫行;
狀告無門心已死,
不除党治世不寧!
2023、7、20晚
(文章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和立场,光传媒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