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这位哲学家讲的什么哲学?他连基本概念都没弄明白:「郭飞雄(杨茂东)就是当代一位最悲壮的『主体个性』,他为追求真善美、自由平等正义,牺牲了爱情、牺牲了亲情、牺牲了健康,现在生命垂危,而我们眼睁睁看着他在死亡线上挣扎!😭😭😭』,郭飞雄是追求「伟大理念」而牺牲个体,然而他已经是一个丈夫、父亲,所以他并未征得妻子、女儿的同意,也连带牺牲了她们的权利,这是不能赞扬和提倡的另一种自私。 「革命价值」可以出让「家庭价值」吗?有谁能去问问郭飞雄的女儿杨天娇愿不愿意?当然,我也联想起罗胜春和她的两个女儿,以及去年岁尾的一场聚会,「Christmas Eve 安排好去维吉尼亚安娜家聚会,我已觉开车到她那个临河住宅太远,就约好罗胜春,她住在比较靠近的泰森一带,我们先开车到她那儿,再坐她的车去维吉尼亚。一路上,我们没怎么聊她的老公丁家喜,而是聊她自己,和她两个女儿,皆优秀读名校,她自己也在英国公司上班,但是母女皆有病痛,她说她肩膀疼痛找不到原因,可能是精神压力所致。傅莉原想借这次聚会,好好跟朋友们说说自己的困境,却一见这些维权律师的妻子们,就把自己的苦水咽回去了。(https://m.facebook.com/story.php?story_fbid=10160691416123331&id=841628330)近几日我常在网上看到罗胜春四处奔走营救丁家喜,她对爱情的忠贞令人感动,然而丁家喜对她说:「我爱你们,但我不能放弃理想和信念」,我的问题是:一个男人为了国家、民族而坐牢,却要靠他的妻子拼命营救他,是国家不好,还是这个男子自私?郭飞雄的问题一样,张青为他活活熬死,人们会赞扬郭的「主体个性」,有谁会计算张青的付出到尽头? 】
二〇一六年「六四」之夜,全美学自联在华盛顿中国使馆前举办纪念活动,我在德拉瓦离群索居十五年,迁来华府才半年,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像一个出土的老骨董似的,不断被年青一代拥住握手、照相,弄得满头是汗。
其实此夜我来,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是想跟郭飞雄的太太张青说几句话,那几句话也是李晓蓉要我转达的:「郭飞雄在狱中要有活下来的信念,不要求死。」我见到张青说了这些话之后,又跟她讲了曹胜利的惨剧:不甘受辱,以死相拼,虽然壮烈,犹可惋惜。
我也跟她的一儿一女说了几句话,女儿说她已经上了休士顿的德州大学;儿子说他还在念高一,这孩子看上去疲惫已极,话都说不出来。
看这孤儿寡母,我又想起一个艰难的悖论:国内志士们舍身食虎,可是他们有权利也把妻儿老小送进虎口吗?也许有人说,他们不是逃离虎口了吗?
是的,我也听说张青和一双儿女,被傅希求牧师救出中国,落脚德州米德兰,后来高耀洁医生跟我讲,她也曾在米德兰跟张青相遇。
张青来美国七年,就在德州读了一个会计硕士,还想继续读博士,后来她打电话给我,说想搬到大华府这边来生活,好就进跑国会营救老公,要我帮她打听租房的事情,我在华府这边四下问问,得到的一个印象是,无人愿意管闲事,也劝我别管。然而张青还是搬过来了,日后常见她带着儿子来我们沙龙。
她没有再找过我办任何事情,我也不知道她跟儿子是怎么生活的。
多年后我获知张青罹患癌症,竟然是在郭飞雄的一个电话里——不久前他忽然从中国打来电话给我,说他妻子得了绝症,要在蒙哥马利郡一带的医院手术、化疗,托我帮助找找便宜的房子,他也尽快赶来。
但是他被卡在国内不放行,杨子立给张青录了一段形同临终之言的视频。
我还记得我特意找张青给郭飞雄捎的话:
在狱中要有活下来的信念,不要求死。
这些话对临终的张青还有意义吗?
她没在「狱中」、她在拼命求生,但是她离死只差一步了。
不久有她一个追思礼拜,杨子立发给我殡仪馆的地址,我就去了。
我注意到,杨天娇的追述怀念,一直说「我们这个单亲家庭」,也称她妈妈是一个「单亲母亲」。我知道她是故意要这么强调,而令不少人觉得耳刺,但是我认为她说得没错,她在美国受主流社会的价值影响,界定他们母子三人组成的,标准是一个单亲家庭。这里当然也挑战了一些观念,比如家庭价值与革命价值(民主价值)的冲突,孰者为重?我们是不是可以用「革命价值」去说服郭飞雄的子女出让「家庭价值」?让他们接受父亲长期缺席是合理的?张青据说是接受的,然而我们永远不知道她的死不瞑目,含义是什么。她这么刚强的一个女人,竟然活活熬死,这难道仅仅是政治因素?
我默默坐在现场,心里还想着另一个问题:张青那么苦熬,而流亡社区对她是「敬而远之」,说她「强悍」、「只索取不感恩」,流亡社区是一种什么文化?当天下午也在网上看到杨子立贴出的墓葬照片和他写下的一段话:
随着盖板落下,张青永远长眠于美国马里兰州Olney的这块公墓。此刻她望眼欲穿也没能来美国看她的丈夫郭飞雄再次被共产党投入监狱,理由仅仅是给中国政府领导人写信公开要求探望病危的妻子而触犯了“煽动颠覆国家政权罪”。
(文章转自作者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