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30日 来源:网络 原创 肖遥1973 培养敬虔的后裔
一、两条宣教路线
《湖南,为何是宣教士的铁门之城》写完之后,我个人的心思陷入沉重,后面的历史内容和历史反思是否要继续呢?若继续的,如何反思前辈们的宣教经验呢?我是否会伤害那些宣教士的后裔呢?我的文字能否激励那些在黑暗中为福音而努力的人呢?
求主给我一个诚实的心,忠诚地处理手头有限的资讯。我们知道,在中国近代宣教路线上,有两条路线:
一条是所谓文化宣教路线,即在中国进行社会关怀,和社会改革,甚至暗地里帮助社会革命人士,从而影响中国社会的精英,扩大基督教的影响力,消除社会阻力的作用,希望可以让对方接受福音,或间接地接受基督教;这派人物以英国宣教士李提摩太为代表,故称为李提摩太路线,在湖南,我找到两个分析点:湖南私立福湘女校,以及湘雅医院(学院)。这些宣教士,俗称“世俗宣教士”“文化宣教士”
一条是所谓基要派路线,即在中国,和中国人一同受苦,一同面对各种艰难。衣食住行和中国人过得也差不多,直接向底层百姓传讲福音,直接传讲圣经,他们也会办学校,学术仅限于帮助人能读圣经,所谓学校是:圣经学校,培训传道人而已,也会进行一些慈善活动,仅仅是急难给予,或对残障人士给予特助而已,不搞什么社会关怀,更不推动或拦阻什么社会改革、革命活动,直接建立教会,牧养信徒,告诉他们悔改,跟随基督,进入永生。在湖南,我找到两个分析点:湖南逐家布道团和湖南圣经学校。这些人俗称“基要宣教士”“福音宣教士”。
哪一条路,合乎圣经呢?这里先不讨论,先介绍历史:本文的重点,是讨论宣教士在湖南的文化宣教路线,即文化使命的表现。
二、湘雅事业的兴起和后续
1、倔强的耶鲁青年基督徒
当湖南人顽固排外、声名远播,传到了大洋彼岸的耶鲁大学同学们的耳朵中,激起了他们倔犟的宣教热情!这帮年轻人属于刚成立的“雅礼中国协会” (Yale-China Association),雅礼,是“耶鲁”从前的译名。
该协会一成立,就积极筹集资金,争取教师支持,到1902年共募集一万七千美元,成立了“耶鲁外国传教团”,建立了“耶鲁中国计划”(Yale in China),决心在中国纵深地区推行基督教教育,要“为上帝,为远东的兄弟们的福祉,贡献名曰‘耶鲁精神’的那种力量”。
他们发誓要将基督精神发扬光大于最保守排外的湖南!因而绝不愿意坐享其成,去诸如北京、上海那样看起来更适合开展工作的地方。他们奔的就是长沙这个“散布以暴力手段对付传教士的言论中心”。
用现在的话说,这帮耶鲁学子,跟咱湖南人杠上了。耶鲁大学的世俗化变质,关键是1908年,校长A·哈德利的影响下,不再要求学生必修古希腊语,注重专业训练,慢慢变成今天的样子,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也是这个道理。
从前,清教徒领袖C·马瑟对哈佛大学深感不满:越来越对不信教者采取宽容态度,他鼓励英国富商E·耶鲁捐款。1701年,十位改革宗背景的基督徒创建了这所大学。为了感谢耶鲁先生的捐赠,学校正式更名为“耶鲁学院”,其校训是Lux et veritas中文译为“真理和光明”。早期的耶鲁大学,注重的古典课程,反对职业训练,看信仰的纯正为宝贵。
1902年,雅礼会中最热心的人:劳伦斯·萨尔斯顿(Lawrence Thurston),携夫人前来中国考察,萨尔斯顿最终确认湖南才是个有特殊前景的地方,那里当时有两千一百万人口,以反洋情绪强烈著称,而这正是湖南人吸引萨尔斯顿的地方。他认为湖南人“有很强的阳刚活力、天赋领导才能、高度独立能力,非常吸引人为其工作”,但萨尔斯顿,英年早逝。
2、胡美和他的湘雅事业
后来,协会经一番选择与甄别,雅礼会决定邀请正在印度孟买行医的爱德华·休姆(Edward.H.Hume)代表雅礼会,到湖南行医,建立传教的立足点,他的中文名字叫“胡美”。
我读完了胡美的回忆录《道一风同》,我没有感觉到他对中国人的灵魂得救有丝毫负担,也没有看见他和一个中国人聊过福音:耶稣为罪人定死在十字架上,为我们称义,复活的故事,但他是一个非常有事业心的人。
他为何会来中国办湘雅医院和湘雅医学院呢?
雅礼学会的人,承诺让他去办一家最新式的现代化医院,在时机成熟时,还要开办一家像休姆的母校约翰·霍普金斯医学院那样的医科大学。
这个诱惑太难以抵制了,特别是对一个年轻有为、事业心极强的医生来说。休姆专为此行学习了一年汉语后,终于在1905年携娇妻幼儿登船浮海而来,于次年岁初抵达长沙。
听起来,是不是和今天许多事工,很像?现在有的事情,从前也有。
此处省略一万字,表述湘雅医院和湘雅医学院是如何开始,如何经历各种挫折,最终造福湖湘大地的。
3、湘雅的影响概略
今天的湖南湘雅医院的医术水平有多高呢?我是外行,我带着孩子从益阳打的到火车站,的士司机告诉我,他刚刚把一个亲人送到湘雅医院,我们家乡,凡是当地第一人民医院不能治好的病症,就往长沙的湘雅医院送。
民国时期,就有“南湘雅,北协和”的名声,毛泽东的妻子杨开慧就是在湘雅医院生产的。
1919年,毛泽东的好友李振翩(1898-1984,湖南娄底人)当年是学生运动的热心分子,驱赶张敬尧(1881—1933,安徽霍邱人),在湘雅医学院读书,李振翩当年是学生运动的热心分子,驱赶张敬尧出湖南的时候,和毛泽东关系好到可以互相取绰号,但后来走不同的路了。毛泽东从事政治运动,李振翩从事医学研究,并留学美国获得博士学位,后来成为誉满全球的细菌学家和病毒学家,病毒疫苗培养法创治人,定居美国,也是尼克松(Richard Milhous Nixon,1913-1994)时期,当了中美外交和睦的使者,而不是我们所知的:单纯的乒乓球外交。
毛泽东与李振翩等人的活动,其实是得到胡美及湘雅校方的同情的。当年,毛泽东办《新湖南》被查禁之后,继而开办的“文化书店”租用了湘雅的房产!搞文化使命的教会,往往是各种社会潮流的跟随者,今天偏向右派,自由主义者的同路人;过去是偏左派,是共产主义的同路人。
有一个特别热心的人,是教会培养出来的医生,牧师的儿子,傅连暲(1894-1968,长汀人)先生,他是长征路上的诸多红军领导的保健医生,当年在福建长汀福音医院,闻说红军打入福建,干脆把医院所有的器械设备,全部拿到苏维埃的瑞金去,建国后,他担任过国家卫生部长,文革开始,他被关押到秦城监狱死去,七年后平反昭雪,其中的故事,就不细说了,有兴趣的人去百度吧。
湘雅医学院,还给中国带来光荣的诚实制度,什么意思呢?
每次考试时无人监考,教师出好试题后就离开,由最后一位写完试卷的学生收齐试卷送交教师。一般是无人舞弊的,一旦发现有人舞弊,则严厉处罚,直至开除学籍。通过这种教育,令学生养成自治、自尊、以诚实为无上光荣的信念。这就叫作“Honor System”。
今天的医学界或高等教育领域执行如何,大家可以用自己的良心测评。
我看了《湘雅100年》的记录片,没有胡美什么事情;
在湘雅医学院的门口,有两尊雕像,分别是张孝骞(1897-1987),颜福庆(1882年-1970年),没有胡美什么事情;
不知道胡美,在另外一个世界,想想自己费尽心思,建立的事业,不知道有何感想?
接待我的长沙弟兄告诉我,在湘雅医院,还是有一些信耶稣的基督徒,多是八十年代之后,重新传福音的,只有一个老姐妹是民国时期留下来的,本来想见上一面,可能时机不对,没有相逢。
那么湘雅的学校,有什么福音果子吗?《老长沙》是一本城市回忆录的一书,其中有一篇文章《我所知的雅礼学校》说:
如果表现好,就可以留学美国,比如:何廉、赖子连、邱昌谓、康辛之、刘宣等人,作者自己也是如此,其实内心对基督教信仰没有什么兴趣,只是为了有一个好的前程:才在雅礼学校念书。
就这样,被基督教徒“勾引”(吸引)入教了。程弟兄是老长沙人,他告诉我,他岳父也是教会学校的学生,对教会或信仰一点感觉都没有,更没有什么感恩之心。
非基督徒不傻,知道我们基督教徒们,用办医院、办学校的方式勾引人(吸引)入教,他们能不觉察吗?有利益的时候,自然利用;不能利用的时候,就用自己的办法治理医院和学校,即1949年之后的政治运动。至于对他们有利的医学资源、学校资源,他们就国有化了。
当然,我不能把从前湘雅学校、医院、教会里所有老师的言论收集齐全,也不能把湘雅体系的历史完全呈现出来,只能管中规豹。
三、福湘女中的故事
关于福湘女中的材料,我是来自福湘女中毕业生的回忆录。福湘女中是建国前,长沙城里一所著名的私立女子中学,由美国长老会、遵道会、复初会和英国循道会联合办的,信仰一开始就比较杂,1914年成立,最初只有教会小学选送的六个学生,发展到170余人。
1928年,国民政府禁止教会办师范学校,外国人不得担任校长,福湘转变为私立学校。政府出资44%,其它费用由教会出。教材大部分是英语,不信派的基督教青年会,在这里可以建立学生自治会,反对基督教的罗素(Bertrand Arthur William Russell,1872—1970),和自由主义大师杜威(John Dewey,1859-1952),可以在这里演讲,曾国藩的曾孙女曾宝荪(1893—1978)等人翻译……
当然,教学上经历了很多波折,学生有很多出息,了不起的人物,尤其是抗战的经历……此处省略一万字。
学校的的校长和教务、训育主任(类似德育校长),开始都是基督徒,外国教师也都是信徒,但到了四十年代后,训育主任就不是了,学生有来自基督徒家庭的,也有非基督徒家庭的,也有中途皈依的。
主日的时候,基督徒学生去教堂礼拜,非基督徒自愿。学校设立了专门的查经部,从事灵修、查经和祈祷的工作,有专门的服务部,去访问生病的学生,也进行一些小商品的买卖。开学典礼的时候,会请牧师讲道,如长沙长老会的承蒙三牧师。一日三餐,饭前有祷告。
复活节和圣诞节,学校很热闹,有讲道和许多的游艺活动,
圣经课实际上是选修课,如1936班的学生,从初一到高三,不曾上过什么圣经课。国文课是长沙当地的儒生担任,对基督教很冷漠,甚至在课堂上批评。学校对学生的信仰不做评估,不进行考核。
每年圣诞节前,福湘都有人接受洗礼,这是事实,学生回忆,学校对受洗和不受洗的学生一视同仁。
“宗教”最火热的时候,是宋尚节博士来这里讲道,学生回忆,他挑着一担子石头,比喻是人的罪,好沉重好累的样子,讲道的时候,声泪俱下,呼喊人悔改,忏悔……无论是信的,还是不信的,许多学生都动心了。
福湘女中,1957年改为长沙第十中学,据说今天又改了,我不记得叫什么名字。
最终有多少福音的果子呢?我不知道,我拿到众多同学的回忆录手册和他们的学友录中,我没有看到一个人说自己是基督徒,走上什么教会或福音工作之路的。
1991年,年迈的福湘学生,商讨并申请恢复原来的名字,当时没有被许可,然后呢?至今,没有“然后”。
四、文化宣教的简评
1、宣教以“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为唯一的核心
当主耶稣说:“耶稣进前来,对他们说,天上,地下所有的权柄,都赐给我了。所以你们要去,使万民作我的门徒,奉父子圣灵的名,给他们施洗。(或作给他们施洗归于父子圣灵的名)凡我所吩咐你们的,都教训他们遵守,我就常与你们同在,直到世界的末了。”(太28:18-20)
基督徒,即教会,就有责任把自己所听到的福音,跟身边人分享,并“再受生产之苦,直等到基督成形在你们心里。”(加 4:19)即把主耶稣所吩咐我们的教训,教导地方遵守。这个过程,有神的同在,不用担心什么阻碍或失败。并没有涉及什么社会关怀,国家改革,阶级斗争、民族独立等事业。
而且福音只有一个核心,就是保罗的誓言:因为我曾定了主意,在你们中间不知道别的,只知道耶稣基督,并他钉十字架。(林前 2:2 ),宣教士不能附带性地提一下,或者发福音单张时候,做一下招牌,哄哄其他基督徒而已。
有人会辨:
主耶稣之后的使徒时代,除了保罗之外,一般使徒都是无学问的小民,他们向罗马帝国宣教,实际上是落后地区的人向发达地区的人宣教。而西方宣教士来中国,是文明发达地区的人,向文明落后地区宣教,面对中国的贫穷、疾病、制度的残暴和科学技术的落后,基于基督徒的良心,会产生同情心,因此他们就用“医疗”和“教育”两个拐杖来传福音了。
首先:
对于今天的中国人来说,特别是中国基督徒来说,当然心存感恩,因为人家不欠我们什么,如果他们只是帝国主义一伙的,也没有必要这么麻烦,直接雇佣人进入他们的工厂,给与低工资,然后将产品卖给中国人,获得最大利润就好了,或者利用他们的身份和收入,直接找美女就好,何必绕这么多呢?
中国人的疾病和教育贫困,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问题是:
这种“医疗”“教育”等爱心活动,反客为主了,福音工作反而越来越不重要,比如1928年之后的基督教学校可以说停滞了,医疗工作只注重身体健康,也成为教会的巨大输血工程(办医院多少钱,都是普通基督徒奉献的)。
这里许多人会争议,我们可以吵得没完没了。
不如回到主耶稣的事工,因为主耶稣是我们生命的标杆,效仿的对象:
2、唯一的、永远的标杆,效仿对象
主耶稣在地上的工作始终是:传讲福音,讲解圣经,回答各种信仰质疑,建立信徒的生命,扩展天国!告诉人们救恩的信息、审判的信息!
我们要知道主耶稣的“大能大力”胜过耶鲁大学、胜过美国长老会和诸多宗派的力量,但是他没有用,只是:
他看见毕大池旁边的瘸子,主动医治了他,但是他没有建立瘸子医院,当然他也不反对人们建立医院,他代表的教会(十二使徒),是传福音!
他看见五千个家庭饿肚子,在旷野听道,他行了五饼二鱼的神迹,喂饱了上万人,但是他没有天天喂饱整个以色列的穷苦人,他和十二使徒,责任是传福音。
其它让瞎子看见,给血漏的人医治等爱心工作,都是伴随着传福音、讲道的过程中进行的,见证祂是弥赛亚、是神的儿子、是人子、是众人的仆人,而不是成为一项专职的工作或使命。
祂的使命就是在十字架上成就救恩,就是祂所说的“成了”,而不是看到“以色列脱离罗马帝国的统治,建立独立自主、富强民主的犹太共和国”。
今天,我们教会也是如此,我们对内是彼此相爱,对上敬拜上帝,对外就是宣教,所谓爱心或帮扶的工作,其实只应该是宣教过程中的见证、帮补,而不是成为教会一项专职的工作或使命(比如教会有一个孤儿寡母,每月给多少帮补,而不是建立孤儿院,若建,是基督徒个人的名义,而不是作为教会的一部分)。
3、“治理全地”:不论什么工作,基督徒都是老大吗?
所谓“治理全地”对应的现实,就是基督徒在世界上有一份工作,供养家庭、帮助别人,做好这份工作,也是见证神,爱人。包括做生意、从政、科技发明等,只要是合法行业,基督徒都可以做,并不构成教会的“使命”。
如果我们了解历史,特别是了解圣经历史,就知道:
文明是该隐的后裔建立的,不是塞特子孙。
基督徒办医院,办学校,不一定比非基督徒要好。
大部分诺贝尔奖金是非基督徒获得,
大部分大公司都是非基督徒建立的,
大部分总统或国家领袖是非基督徒。
从社会效应来看,美国常春藤大学脱离教会之后,成就更大,成果更多。
……
并正如主耶稣所说的:
“今世之子,在世事之上,较比光明之子,更加聪明。”(路 16:8)
我们何必自欺欺人呢?
4、结论
所谓文化“使命”,最终是整残、甚至弄死某一个地方教会的“死命”,感谢主,中国大陆,1928年将教会学校改为私立学校,1952年进行院系调整,然后是暴风骤雨的政治运动,把大陆的教会打入地下,从前吃教的人不得不离开教会,剩下的余民,专心福音工作……岂不是神的祝福?
主要参考资料:
1、孙卓:《耶鲁在湖南》,转载自《温故》第三期,电子版来自:
2、韩素芳 主编:《民国趣读:老长沙》(中国文史出版社,2019)
3、殷达:《福湘史话——湖南私立福湘女中校园漫步》(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1994)
4、(美)胡美 著,杜丽红 译:《道一风同》(中华书局,2011)
5、金鹰电视台、湘雅医院分别录制的《百年湘雅》专题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