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GNATIUS D.H. LEE 当代政治观念 Aug 3, 2024 转自新世纪
被极权国家碾碎的社会如何克服一盘散沙状态？
论第三种阻力：公共议论需要什么样的政治品格？
不少人一边抱怨中国社会原子化，形同一盘散沙，又一边强烈反对社会团结。诸如此类的矛盾心理，在中国和海外中国人社群比比皆是。
统一战线令许多人至今心有余悸，以至于连社会团结都不敢要了。现在连呼吁社会团结也要小心翼翼，这样的社会有多扭曲？
我们看见极权国家的社会是一盘散沙，却忘了这些沙砾是专制政权碾碎社会纽带的结果。这样的情况，普遍存在于前共产主义国家和部分后共产主义国家。
不少有关朝鲜社会的研究文献注意到，朝鲜人有一种两面人特点：在公开场合讲大话、套话和空话，在私下场合却悄悄批评政府，甚至做政府不允许的事情，比如看韩剧。朝鲜人日常生活中也充满自我审查和互相审查，许多话题讲到半截就要打住，其他情况下就用暗示、委婉语和默契来道路以目，讲者、听者心领神会。
这样的情况同样存在于中国、苏联和原中东南欧共产主义国家。过度的自我审查和互相审查，导致社会越来越趋向一潭死水。
前苏联政治学家阿尔巴托夫（Георгий А. Арбатов）后来回顾说，本来苏联人不必那么怯懦的：他们本来可以更加勇敢一些的，但是他们没有这样做，这成了他们的原罪。
后来出任捷克总统的捷克作家哈维尔（Václav Havel）在1978年就告诫过捷克人，要过一种表里如一的真实生活，不要自欺欺人，要假装极权国家并不存在一样生活，他认为这些是普通人可以做到的。
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象的恐惧比现实中的恐惧还要严重。人们看不到希望才是最常见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后来捷克和其他中东南欧国家会陆续发生剧变，即便此前极权统治看起来稳如泰山。
这样的环境也滋生出许多适应极权统治的心态。除了自我审查和互相审查——这是我们称为除了极权政府之外阻碍社会变革的第二阻力——还有第三种阻力，即人与人之间互相敌对关系。
我们以前分析过很多次中国的犬儒主义问题，尽管从胡平《犬儒病》以来正面直视中国的犬儒主义问题的著述屈指可数，但是仍然需要坚持与这些观念斗争。因为犬儒主义不但越演越烈，还在演变成阻碍社会进步的力量。
这是很可悲的现实。就像徐贲说的，当代犬儒主义指的就是明白人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是错的事情，也要故意去做。
我们在早前一篇文章中说，犬儒主义助长了一种很普遍社会心态：戾气。即使有戾气并不都是犬儒主义，但犬儒主义将戾气扩展到了全社会，甚至渗透到海外中国人社群。
戾气的表现形式就是所有人反对所有人的战争。以前我们知道是无政府状态下的一个假设概念，现在我们才意识到极权国家压迫下的社会就存在这样一种无政府主义的残酷现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