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语】昨晚惊悉李政道先生逝世,想起多年前我在作家社编辑出版《束星北档案》时,请束星北的学生李政道为该书写序的往事,发了一条朋友圈信息。我的老领导童部长留言,希望将李政道序言发朋友圈分享。时隔20年,李政道序言的原件文档已找不到了,但我还是遵嘱找出仅存的一本样书,将该书封面和李政道序言拍下照片,发朋友圈和大家分享。字小,看着可能会累,请朋友们见谅!此书现已难觅,但历史不会忘记他!
——袁敏
《束星北档案》序言
李政道
1972年10月17日,是我1946年去美国后第一次回国,国家领导人在人民大会堂会见了我。周恩来总理希望我能为解决教育人才“断层”的问题做些工作,如介绍一些海外有才学的人到中国来讲学等等。我谈了自己的一些看法,我说中国不乏解决”断层”问题的人才和教师,只是他们没有得到使用。比如我的老师束星北先生。
那时我不知道束星北老师在哪里,在做什么,我很想能见他一面,可是最终未能如愿。
1943年的暑假,我在贵阳参加了全国大学统一招生考试,考上了浙江大学的化工系,在浙大开学前一个月左右,我从贵阳到湄潭,由友人束慰曾介绍,拜访了他的叔父,浙大物理系教授束星北先生。很快,我也认识了另一位浙大物理系的教授王淦昌先生。在抗战时期,浙大物理系的实验室,有好几位教授的办公室和期刊书籍阅览室等都设在湄潭的双修寺。那年8月大部分时间,我常在双修寺。束老师和王老师都很平易近人,他们谈话时,我也常在旁边听。当时我仅16岁,对工科和理科的认识很不清楚,慢慢地和束星北、王淦昌二位物理教授接触多了,使我逐渐了解了物理学科的意义和重要,对我产生了很强的吸引力。
《束星北档案》,作家出版社
我浙江大学的一年级是在贵州永兴上的,离湄潭约三十里。1943年当我去永兴上学的时候就决定由化工系转为物理系。因为物理系的学生很少,那一年物理系的课程就并在化工系上。所以事实上,我在浙大一年级上的是化工系的课,惟一的不同,是每一或两星期束星北教授就会从湄潭专程到永兴来一天,和物理系的同学讨论,因为这讨论是自由的,不在日常的课程中。每次束老师来永兴,我都是惟一的学生,而我们讨论的问题也是没有规定的。在这样一对一师生密切教学的关系下,束老师帮助我建立了我对整体物理的认识、了解和自信,使我一生受益。
1944年暑期,因为我母亲从上海移居重庆。我去看她,在回贵州的山路上。我搭的卡车夫事,我和车一起翻入山沟,卡车全部翻身,而又压在我身上。我背部受伤,好几个月不能行走。这年秋,束老师被聘去了重庆。
1944年底,日军经两广侵入贵州,人心惶惶,浙大无形中停顿。恰好束老师有专车来湄潭接家属,我亦随了束老师一起去了重庆。很快地,我就准备转学。1945年去昆明,转入西南联大。
在重庆和束老师告别时,他送了我一本Jeans写的《电磁学》名著。是他当年在英国苏格兰Eddingburh大学,随Darwin教授做研究时用的(束老师的导师Darwin是进化论创立者的孙子)。Jeans的书中有很多剑桥大学会考的考题,不很简单。我在重庆养病等待转昆明的时间,就以束老师送我的书为伴,还手写了一册《Jeans电磁学习题全解》,到联大后,托陆祖荫同学送给物理系同仁们。
1944年,和束老师分手后,很遗憾就再没有机会和他相见。1946年我到美国后,又完全和束老师失去了联系。过了几十年后,才陆续知道些他的情况。束老师后半生的遭遇,让我心里很难过。科学的基础是人类的创造力,它追求的目标是真理和真理的普遍性。束老师为了追求真理,争取科学研究和教育年轻人的机会,竟会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回忆起来当年在湄潭和永兴与束老师相处的日子,想起他非凡的科学气质和为人品格,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觉。我一生最重要的机遇,是在很年轻时能极幸运地遇到三位重要的老师,得到他们的指导和帮助。束星北老师的启蒙,吴大猷老师的教育及栽培,和费米老师的正规专业锻炼,都直接地影响和造成我以后的工作和成果。我的一生和他们对我的影响是分不开的。而我最早接受的启蒙光源就是来自来星北老师。
谨以此文向束老师表示深切的怀念和崇高的敬意。
2004年三九隆冬
转附:
悲剧天才束星北
《束星北档案》简述
摘要:束星北(1907-1983),杰出物理学家,气象学家和教育家。才华横溢,被誉为中国的爱因斯坦。又是中国科学界可贵的具有骑士豪侠独立精神气质的知识分子。他启蒙和培养了一批顶尖物理学家。如美国科学院院士,美国物理学会会长吴健雄,诺贝尔奖获得者李政道,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研制的开拓者,中国核武器实验的创始人之一程开甲等。而他自己到现在连在校的物理学研究者对他都鲜闻其名。
关键词:束星北,李政道,物理学家,右派
一、辉煌的青年时代
天赋之高,束星北在中国科学界当属凤毛麟角;性格之强,束星北在中国知识界也无出其右。
束星北早年考进堪萨斯州拜克大学物理系,又加入加州大学学习物理。他的人生选择是非常认真的。革命时代,也曾激情澎湃过,加入美国共产党,到苏联考察;但走了十几个国家后,他确定了自己的位置和方向,到英国爱丁堡大学随世界著名理论物理学家惠特克和达尔文学习基础物理与数学。一年后,他以《论数学物理的基础》获得爱丁堡大学硕士学位。1930年2月,由惠特克和达尔文的引荐,他又到剑桥大学师从著名理论天体物理学家爱丁顿博士(爱丁顿利用全日食验证了爱因斯坦的广义相对论,爱因斯坦的地位才从此确定下来)。束星北参与了爱丁顿对狄拉克方程全过程的推导,而这个方程被物理学界称为:用最简练的文字概括出一幅最美丽的世界图画方程。1930年8月,已渐显才华的束星北被推荐到美国麻省理工学院做研究生和数学助教,师从著名数学家斯特罗克教授。1931年5月他以《超复数系统及其在几何中应用的初步研究》获麻省理工学院的理学硕士学位。这时他已经走到学术前沿,时年25岁。
1931年9月束星北回国结婚,再没有能出去。如果他不回来,得诺贝尔奖也未可知。当然,束星北在祖国故土,也有一段属于他的阳光灿烂的日子。归国后他在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任物理教官。一次蒋介石来校视察召见束星北,当时“一二八”事变发生不久,束星北对蒋介石不抵抗的态度耿耿于怀。在召见时对他破口大骂,弄的蒋介石很是下不来台,只是说了句“你太年轻,不懂政治”。便拂袖离去。后辞职赴浙大,当时的浙大在竺可桢的带领下群星闪耀,物理系的王淦昌、束星北名振中外。培养了很多后来的顶尖物理学家,如李政道,程开甲等。玻尔访华时,束星北和王淦昌几乎与他寸步不离。据玻尔的儿子后来回忆说,束星北和玻尔争论的特别起劲,给玻尔留下了深刻印象。玻尔回去后,不断收到中国师生询问国外深造学习的信函,对于这些要求,玻尔的回答千篇一律,中国有束星北,王淦昌这样好的物理学家,你们为什么还要跑到外面学习物理呢?凡熟知束星北的人,没人怀疑他的能力和天分,就如同没有人怀疑王淦的能力和天分一样。以后的日子,如果世界上一个重大发现和背反的常说有了他的名字,他们会觉得理所当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实际上王淦昌的经历就是如此。可是束星北的道路却未能这样延续,他早早地从这个如鱼得水的退了下来,并很快就消失了。据称,50年代初玻尔还向拜访他的中国科学家打听束星北,却没人能告诉他束星北的动向。以后,束星北又出现在一些关注他的人们的视线里,而那已经是另一个舞台了。
二、骑士豪侠的执教生涯
1952年院系调整,享誉世界、被誉为东方剑桥的浙江大学被肢解为一所工业大学。浙大教师教授也作鸟兽散。当时北京大学、清华大学、厦门大学、南京大学和中国科学院等同时向束星北发出邀请,他经过慎重考虑,来到了当时学术最自由的山大。但当他来到之后才发现这时的山大已不是文科有老舍、洪琛、沈从文、游国恩,理科有黄际遇、任之恭、童第周的故“过去的学校”——老山东大学了。他刚到山大,一股滚滚的政治热潮就迎面扑来。
人们第一次认识束星北是在一次王竹溪的讲座上,王竹溪是北京大学物理系教授,理论物理教研室主任,中科院数理化学部学部委员,周培源的大弟子。王竹溪被华岗专门请来做报告,当天大礼堂座无虚席,华岗和一些校领导也来了。王竹溪介绍国内热力学的学术状况及他自己的认识和成果。讲着讲着突然一位高大魁梧的先生走上讲台,不做任何解释和开场白,将双手撑在讲台上说,我有必要打断一下,因为我认为王先生的报告错误百出,他没有搞懂热力学的本质,他捏起粉笔,一边在王竹溪几乎写满黑板的概念和公式上打叉,一边解释错在哪里。王竹溪呆呆地愣在一边,上也不是,下也不是,那个人给王竹溪清算了近40分钟,这个人就是束星北。
束星北的个性在浙大时已远近闻名,浙大的上任校长郭任远将中华基金会拨给物理系的专款挪为他用,束星北作为教授代表到校方责问,交涉,当他找到郭任远时发现他正在酒店里设宴招待客人,束星北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在这里交杯把盏,上去就掀翻了桌子,随即愤而辞职。
解放后,三反五反运动时,浙大将苏步青抓为贪污典型,关押起来。认为苏步青在浙大西迁时贪污了数学系的几条长凳,苏步青为人诚恳,重视名节,想以死证明自己清白。苏步青的妻子告诉邻居束星北后,束星北怒气冲冲在运动核心小组办公室,冲主任说你知道苏步青是什么人吗,你们算个什么东西,没等那主任醒过神来,揪鸡似的,上去就把他从椅子上掀起来,一拳打过去,那主任就被打的鼻口蹿血,摔出好几米开外,苏步青解脱了,束星北却因殴打革命干部,抗拒运动成为浙江大学斗争运动的罪魁。当有的人诬陷他有经济问题时,他写挑战书,让对方向自己道歉或公开辩论。镇反时,他的学生被捕,别人不敢讲话,他又为自己的学生鸣冤叫屈。宁可伤及自己,也要救人于难。以至他的仗义或为“肃反”、“扩大化”时人们的SOS呼救信号。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应该收敛他的个性棱角。
三、悲惨的命运
但是,一个具有刚性人格的人,遭遇到了一个比刚性更强的体制。
来到山大后,束星北开始时受到了华岗极高级别的待遇,住进别墅,每月工资一度达每月840元,华岗是学者型的校长,对老教授很包容,关爱,束星北对华岗也非常尊敬,但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却不欢而散,为以后束星北的悲惨命运埋下了伏笔。当时华岗顺口提起了唯物辩证法是一切科学的根本,而束星北却坚持自然科学第一,马列主义第二。两人观点难以统一,在以后的会议上,华岗总是时不时地提起束星北的例子作为反面教材,束星北就在下面散布自己的言论,在这场力量对比悬殊的较量中,束星北渐渐变成了山大的孤家寡人。而有一次束星北的学生李哲明上公开课,束星北旁听时觉得讲的狗屁不通就冲了上去,二话没说,摸起粉笔头,就在李哲明写满公式的黑板上打叉,开始从他打过叉的地方讲起,李哲明退到一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满脸通红,讲了一节课才想起李哲明。后来李哲明上台做了物理系支部书记联合物理系学生驱逐束星北,不让他上讲台了。
束星北无法在物理系任教,被迫在一个下雨天敲开了气象专家王彬华家里的门,要拜师改行气象,让王给他推荐50本书,书带不走就装到一条面袋子里扛了回去,没想到不到20天就把书看完还了回来,又装了一袋子回去,在以后的一年时间里发表了十几篇论文,在气象界引起了轰动。一举成为气象界泰斗。束星北在山大的一举一动时刻牵动着北京朋友的神经,这次改行气象,科学界的一些高层人物纷纷为他奔波,束星北的校友,中央气象局局长涂长望及束星北的学生后来中科院副院长叶笃正在北京为束大造舆论,提请教育部在山大增设气象研究室,委请束做全面组织工作,中科院副院长竺可桢将气象室提为中科院直属,在编制上脱离山大,并委请中央气象研究所所长赵九章赴青岛考察,一时间科学界风起云涌,束星北也壮志勃勃,要在气象界一展身手,但是他一年后被山大党委打为右派,发配到青岛月子口劳改,他的气象室也被查封了。
月子口那是一个没有尊严的地方,身为右派劳改犯,52岁的著名物理学家束星北走在路上就有人向他吐口水,孩子们向他投石头,污辱漫骂不绝于耳。更恐怖的是劣质的伙食和高强度的劳动,年数最高的束星北被评为最差队员。如果这一切还可以忍受的话,最最摧残心灵的是队员之间的相互揭发,在月子口,人人都不敢接近,而又想接近他,因为怕他离他近了被划为束星北反革命集团,想接近他是因为想找材料揭发他来立功减刑,束星北身边的好友一个个离开了,代价是又把束星北又狠狠地往下埋了一截。如果说刚开始时束星北还抱着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心志的话,那么紧接着的三年自然灾害彻底地击溃了束星北的自尊。束家九口人就靠束星北一人工资糊口,他变卖家中值钱家具仍难以充饥,那时,束的学生王景明在山大任教,常接济他。束星北每次工休回来总在他家窗户敲两下,然后王景明就会送些吃的过去,有一次束星北回来,王景明正巧外出,他敲过窗户后,见家里久没动静,又过去敲,仍没敲出人来,便推门进去,王景明五岁的小女儿抱着一小碗面条在吃,见了他便把碗伸了过去,说爷爷尝尝,爷爷尝尝。束星北犹豫了一下,便接过碗来开始尝,一尝就刹不住车,一口气吃完了,小女儿哇地哭了起来。有一次束星北饿急了到附近田地里偷地瓜,结果地瓜还没扒出来就被看田老头逮住了。幸好那老头见他饿的可怜,也没罚他,反倒捧给他了一把花生,他竟连皮吞了下去。
月子口竣工之后,束被安排到青岛医学院打扫厕所,从月子口回来的束星北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了趾高气扬的精神,相反变的唯唯诺诺,桀骜不驯的神情也变的麻木不仁。原本挺直的腰板已无力支撑他衰老虚弱的身躯。
1960年束星北拄着拐杖来到青岛医学院打扫厕所,一扫就是十二年。在当时人看来,束星北真正的转变在于他开始写悔过书。对于一个科学家来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眼睁睁看着年华在身边流逝而自己却无能为力了。为了早日摘冒,原本拒绝写一切形式的悔过书的他放弃了坚守一生的尊严,开始长篇累牍地写认罪书,大批大批地往身上泼脏水。但是束星北的才华在此期间仍顽强地显露,作为理论物理学家,他在没有专业电路基础的情况下,主动申请并修好了一个废弃多年的脑电图机,并顺手作了一个改装,使它的寿命延长了三倍。十几年间他修遍了山东省所有地方和部队的大中型医院的设备:X光机、心电图仪、脑电图仪、超声波、同位素扫描仪、冰箱、保温箱、电子兴奋器、电子生理麻醉仪、胃镜等,但这一切都换不来他想用一个物理学家的实力报效祖国的机会。
天才的命运一直被人关注,这时一只非常神秘的手向他伸来。1962年初春,束的一个学生突然千里迢迢来青岛找到了他,两人神秘嘀咕了很久,然后束神情恍惚地回家,带来一条爆炸性消息,他要出逃国外,原来,国外的朋友和学生千方百计打听到了束的下落,冒极大风险买通了一个出逃国外的通道,要接他出国。已经被改造的束星北斗争了一个晚上,最后想到只有依靠党组织才能有出路,毅然向公安局自首,青岛市公安局破获了这一多年来最大的反革命出逃投敌案。
束星北老老实实打扫厕所,据他女儿回忆:有一次下雪,我远远看见校门口有一个人下佝偻着身子扫雪,他一身黑衣黑裤,在漫天洁白的世界里很是醒目,我马上意识到那个人是我父亲,心就抽紧了,走过去发现果然是他,显然他一大早就出来了,从他身后看过去,一条长长的路已经被扫了出来,我忍住直往上翻涌的泪水说,爸爸您的外孙来看您来了,父亲看着我和孩子愣了好一会,才大梦初醒似的在棉衣上使劲搓了搓手,抱过孩子就不再撒手,父亲在前面,我拿着又大又重的竹扫帚跟在后面,可没走几步他便把孩子交给了我,要过扫帚又折了回去,我以为他回去又要扫雪,却看他进了路旁,这是我才发现路两旁的雪地上竟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公式和演算符号,好大一片呢,看着父亲摇摇晃晃的后背和蓬乱了脑袋,我的泪突然止不住了……
四、晚年的复出
正当束星北绝望之时,冥冥之中又有一只手来为他稍拨迷途,1972年李政道访华提到了中国不是没有科学人才而是被埋没了,像我的老师束星北,并且要见束星北。中央调查组去束家调查的时候发现束星北家徒四壁,仅有的桌子还缺了腿,晚上铺上被子就要当床睡,客厅中间一个大洞,大的能陷下腿去,束星北的卧室其实是个壁橱,被子是破烂的棉絮用黑电工胶布粘连起来,无奈之下中央取消了这次会面。但李政道走了不久束星北就解放了。粉碎了四人帮之后,束星北彻底复出。束星北又拿起了教鞭,他还是从前的教授吗?
他的老友发现,骑士豪侠的束星北又回来了。他的优秀品质保存完好;他的“坏脾气”也未从根本上改变。复出后的束星北原形毕露,依旧是直言快语,嫉恶如仇,依旧是不讲情面,不讲方式,依然当众骂学员猪脑袋,依然在作业本上留下独特的批评,狗屁不通,什么玩意。仍然对行政人员咆哮发怒。甚至同样和后勤科长打了一架。他无所旁顾,一心要抓紧时间著述。但是他的家人看到,半夜里他的灵感来了,似睡非睡中写下的东西,却是检讨与自我批判。这时他的人格已经无奈地分裂。表面上他还是那么“顽固”,通过发泄想挣断过去对他的摧残,想不到20多年的“改造”已经渗入神经骨髓,使他无法走出阴影。
1979年中科院悬赏100万科研经费计算导弹轨迹,无人敢揭,束星北走进了钱学森的办公室,他的条件只有一个手摇式计算器,一支笔,一撂纸,一个安静的处所。几天后束星北走了出来,带着答案,100万经费分文未取,那一年他73岁。73岁高龄的科学家,独自一人出色完成重大而复杂的计算任务,恐怕只有束星北能做到。
1983年10月30日束星北染风寒去世,按照生前遗愿捐献遗体,在当时轰动一时,各大报社,电台,电视台,争相报道。束星北想将大脑留做研究,据他自己说,他的大脑出奇的好用,即便70岁的高龄仍然思考非常清晰,和年轻没什么区别。但是轰轰烈烈的遗体交接仪式之后,青岛医学院的领导忙于体制改革,把他的遗体遗忘在停尸房里,再记起时已腐朽不堪。领导找了两个大学生将其掩埋,但因中午有篮球赛,他们就近埋于操场双杠下。
尾声:不应遗忘的声音
如果把束星北与王淦昌作对比的话,我们会发现同为科学家,王淦昌几乎获得了完美的人生:提出了《关于探测中微子的建议》、发现反西格马负超子、研制原子弹氢弹、率导核能特别是核聚变能的研制与发展……从这一串科学经历看,王淦昌始终站在世界前沿科学的制高点上。对一个科学家来说,还有比拥有如此丰富的科学经历更为饱满的人生吗?”可是束星北,在他命运的颠踬与缝隙中虽说也出了些成果,但在他看来,却是些“雕虫小技”。
为什么相识的经历、同样的才华结果却如此的不同?
号称天下第一才子的束星北就这样消失了,早早地被遗忘了。但我坚信束星北的存在,坚信他的独特的个性,生命的永恒,就像从不被我们注意的殿檐下的风铃,他从没停止过自己的歌唱,束星北用自己悲壮的歌唱让我们知道了我们曾经是什么样子,我们曾经失去了什么,放弃了什么。今天仍失去的放弃的又是什么……
(摘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