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为特朗普可能是历史上那种时不时出现的角色,他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并迫使这个时代放弃它的旧有伪装。这并不一定意味着他能意识到这一点,或者他正在考虑什么伟大的替代方案。所有这可能只是一个偶然事件。”站在2024年看这个评论,就会发现,基辛格不得了。他是在更长的历史时空维度里,看待和分析特朗普的。几个要点。1, 特朗普可能标志着一个“时代的结束”(the end of an era)2018年的人们还不知道什么被“结束”了,现在都很清楚了。2, 这样的人在历史上会时不时出现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但由于他是终结时代的人,所以不可能经常出现,而是“很多年出一个”的那种人。这样的人往往也有些特征和特性。3, 特朗普在强调这个时代放弃它旧有的“伪装”(pretences)什么伪装?站在2018年看未必清楚,在2024年看就很清楚了:即美国的精英统治集团,在各种意识形态、文化价值、政治价值、伦理价值的粉饰包装之下,利用政商联合体,操纵美国政治为己服务,将民众真实的诉求、情感、利益都踩在脚下。所谓伪装,既有阳春白雪、不接地气、脱离现实,也有表里不一、虚伪、和伪善。4, 特朗普可能并不自知虽然他在扮演终结一个“时代”的作用,但他可能意识不到自己的历史使命,而只是被自己的激情、本能、欲望所驱动;他有MAGA的愿景,但那只是一种主观愿望,并不代表他能拿出具体的方案。在2018年,这是成立的,但在2024年,在完成了“政治大重组”后的美国,部分原有力量被扫地出门,新的力量重新加入(例如马斯克),卷土重来的“特朗普2.0”、“MAGA 2.0”和原来不同了。特朗普现在应该非常清楚,自己的历史地位和作用。同时,他和他的幕僚和盟友们,也有了一整套改变美国的替代方案。5, 这可能只是一个“偶然事件”(accident)在2018年的时点,基辛格虽然预见到了特朗普是终结时代的人,但也不能排除他只是“昙花一现”,要下结论,还得再看。要注意,那是2018年,特朗普刚刚上任一年多。最后,说说特朗普对自己的历史角色“不自知”的问题。基辛格读过理论(各种欧陆哲学), 深入研究过政治史,自己也经历了历史,甚至帮助塑造了历史。他看问题是有历史感的,也有先人的理论和洞见支持。这里,基辛格对特朗普的描述,实际上援引的是黑格尔(他对欧陆哲学有很深的造诣)。黑格尔创造过一个概念——“理性的狡计”(List der Vernunft)。黑格尔认为,世界是由“理性统治的,理性的精神主导着世界,推演着世界。人类历史发展演进的背后,当然也是“理性”,而“理性”善于通过各种看似偶然的事件和人物,巧妙地、甚至隐秘地推动历史进程,以实现自己的终极目的。过程中,特定的参与者(个体或群体)在行动时并不会意识到,自己正在朝着某个目标前进,而且“理性”非常“狡计”,非常善于利用个体的利益和激情为其服务。所以,从形式上看,个人是为了道义、情感,激情、权力、或利益,而参与到政治和社会运动中,并且可能最终改变了历史,但这些个体只是在服务一种他们不自知、不理解的更高的意志。而这就是黑格尔的“理性”在推动历史时的运作方式。所以,基辛格引用黑格尔的“理性的狡计”,就是说,特朗普可能就是那个“不自知”的,扮演终结历史时代、推动历史进程的人,是“理性的狡计”的一部分。黑格尔的“历史理性”,讲的是理性,讲的是辩证法。但这里明显有很多神秘主义、超自然甚至玄学的意味,甚至和中国的天道、天命有些相似。基辛格果然读过历史,阅人无数。他早在2018年的洞见就超过了所有人。这里,也可以再“翻译”一下:基辛格的意思是说,你说那个特朗普啊,他可能就是那个“天命人”,虽然他不知道。只是有可能哦,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