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主就是大家做主，虽然普通人如何做主的方式在不同国家会有一些不同变化，但通过直接或间接的方式选举出一个国家的主要政治人物，由这些政治人物代表普通公民行使治理一个国家的权力确是普遍共识。

但在人类历史的长河中，一帮社会精英自我赋权管理一个国家或共同体却是常态，我把它称之为精英政治，精英政治的缺陷是非常明显的：那就是精英政治一般不会受到任何制约，很容易走上精英自肥和独裁专制。

中国几千年的皇权专制，在每一个朝代早期都是精英政治的典范，但到了后期，虽然精英也会被朝廷收买，但同时也会被不断抛弃，因为精英无法容忍比他更强的精英，最后结果就是武大郎开店，一代不如一代。

最好的政治体制是精英主导、大众参与。皇权专制的精英政治最大缺陷就是缺少大众参与，且到了后期，精英的选拔也会被早期的精英自肥和专制污染，从而无法让真正的精英脱颖而出，最后必定会被一帮庸才占住庙堂。

美国的国父们虽然设计出了一套精妙的制度，这套制度既能够让精英人尽其才，也能够让大众参与其中，并通过法治及轮换选举监督等方式避免精英走上自肥的道路，但美国国父们可能没有想到有一天美国会主导世界，这些美国精英虽然囿于美国的民主制度，无法在国内公开自肥，但却没有办法防止他们利用自身权力在全球化过程中获利，也正因这种全球化给这些精英带来意想不到的好处，导致他们越来越倾向于热衷推动一些宏观性的全球议题，而忽视了美国国内的建设和存在问题的解决，并且野心开始膨胀，越来越不把美国国家当回事，不把美国人当回事，因为他们在这种畸形的全球化过程中已经把自己定义成世界领袖，甚至在文化上也开始排斥美国建国的传统基因，所以才有了今日美国的保守主义和进步主义之争。

虽然精英主导，大众参与的民主制度设计是最好的，但民主的天然倾向又是反精英的，那就是一人一票制度必定会降低精英的份量，因而民主制度运作的结果必定是由精英民主向大众民主转移，大众民主最可能导向低俗化的政治，必定会让政治人物专注于讨好普通选民，而不是专注于如何实现竞选承诺，虽然选民对政治人物的好感一定程度上也会和政治人物的竞选承诺相关，但这种相关性有多强却是可疑的，因为政治事务本身的复杂性，普通人对竞选承诺实现的感知往往是模糊的，而这些政治人物也可以利用掌握的资源通过宣传、转移注意力等方式淡化或误导选民对竞选承诺实现的判断。

太平盛世，竞选承诺的实现与否也许并没有那么重要，因而大众宁可选出一个平庸的人，也不愿意选出一个目标明确、能力超强但不愿意接受更多约束的人，但在一个国家处于战争、外部威胁等紧急时期，政治人物实现竞选承诺的能力可能就会成为大众选择的焦点。

对于川普再次当选总统，我本人并不抱持悲观态度，我反而觉得这是大众民主向精英民主的再次回归，有一大部分美国人相信川普是他们国家的精英，即便川普表现出桀骜不驯的个性，而不是尝试讨好普通大众，还是愿意把这个国家的权力交给他，这本身就是对精英的一种授权。或者他们也寄望于让那种低俗的尝试讨好每一个美国人但却没有能力实现竞选承诺的的政治人物退出政治舞台，而选出真正可以解决美国面临的历史难题的强势政治人物，不管这种选择是否正确，但我这种推理可能更符合美国现有的政治生态。

不管我们承认与否，川普在美国确实是被很多美国人作为精英看待，这可以从如下几个方面认证：

1、川普的言论大多是反政治正确的，但又特别符合普通人的认知和个性化需要，某种意义上也是对言论自由被高度政治正确符号垄断之后的重新释放。

2、川普三次参选总统，除第二次以微弱票数败北，两次都是高票当选，从绝对票数看，第二次票数也不少，这反映了他在美国的受欢迎程度。

3、他的言行很显然是对现有秩序的挑战，这可以从反对他的人反对他的烈度窥见端倪，反对需要勇气，更需要智慧，尤其针对已经盘根错节的既得利益群体，绝对不是一个纯粹的莽夫可以做到。

4、川普是一个特立独行的人，他显然不会按部就班谨小慎微地推进他的政治主张，选择他意味着必须对他给予更多授权，甚至你也无法对他今后要做什么能做什么事先预测，更谈不上对他进行以往行之有效的实时监督，但即便如此，大多数美国人还是愿意选他，也就意味着这些美国人愿意给他更多授权，授予他采取一些不符合以政治正确为主要标准的政治美学的手段临机处置。相反，如果选民认为他们选出的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这个普通人还没有他们自己强，那么必定会对他提出更多要求，甚至对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不放心，都必须要求他循规蹈矩。

所以从授权方式看，美国人是按照对待精英的授权方式给予川普及其团队在紧急状态下的大授权。

特定时期对精英给予更多授权临机处置不是对美国宪法的反动，反而是对美国宪法精神的更高层次实践，这种特殊授权在美国历史上时有发生，比如战争时期的华盛顿和林肯，比如1929年全球经济危机时期的罗斯福等，某种意义上，这正是美国先辈们预先设定的一种比较特殊的纠错方式。

但随着普通人获取资讯的日益便捷，民权意识的逐渐高涨，全球化不断深入，多元化广泛发展，人们对少数精英的特别授权会越来越谨慎，越来越规范，但我相信这种特别授权不会消灭，也许一段承平日子之后就会再来一次。

最后我想摘录纽约时报2025年2月6日发表的文章《没有回头路》中的部分观点作为本文的结尾：

“至关重要的是他们要看到这个重要的事实：无法回到旧的现状，特朗普总统和埃隆.马斯克确实已经改变了事物的结构，他们已经采取了无法轻易逆转的步骤，如果美国宪政民主是一场游戏，那么他们已经掀翻了棋盘，目的是用相同的棋子来玩一个有着他们自己独特规则的新游戏。

因此，总统的反对者，无论他们是谁，都不能期待回到从前的宪法状态，如果国家能够渡过这次劫持企图，接下来的任何事情都需要从根本上思考这个体系是什么，以及我们想从中得到什么？”

文东海

2025年2月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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