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ari Matters 20250223 转自:新世纪
弟妹之中,阿强比较霸道,绰号「鳄鱼头」,但他读书的成绩很好,又逗得长辈欢喜,亲戚买玩具多数是给他的。记得当年为逃避战争,母亲带我们回到乡下赤坎,阿强特别喜欢跟那个枪法奇准的越叔,带着狗去打猎。听叔伯说,父亲生病,就是因为吃了打猎得来的雀,那雀肚内还藏有蛇虫,父亲照吃不虞,结果病倒。阿强的老师多有左倾思想,喜欢向学生讲鲁迅的事,其中有个老师特别严格,上课有如军训,喜欢边行一边讲书,又边打学生。有一次,阿强穿着短裤上学,被老师打至双腿布满瘀痕,吓得他以后只敢穿长裤上课。
小时候,鲜有余钱买玩具,我们平素玩的游戏,都是兄弟姊妹间创作出来的。一到农历年、我们就大乐,把包糖果的纸收集起来,用水浸干净,再用书夹回平直。我们玩发行游戏,糖纸就是货币,像黄金一样。将各种糖纸分配面值,收集愈多,储备愈多,然后画银纸,完成后,便可以拿来做买卖、做生意。游戏玩下去,就可以作为买军火储备。我们在图画纸上画出一些军队的装备,列明步枪、机关枪、迫击炮的价目,组成一队队军队,在地图上打仗,真正的「纸上谈兵」。这个玩法,是明哥在东方中学时学到的,最初是猜包剪锤,赢的走一步,后来就掷骰子、掷到多少、就走相应数目的歩伐,现企想来,亦颇有创造力。
还有一个游戏叫「打足球」。我们儿时最爱踢皮球,但哪有真正的皮球呢,用的是纸张折成的小蠄蟝,各自折一只,组成一支足球队,明哥是「星岛」、我是「南华」、阿强是「东方」,将球员人名如李惠堂、谭江柏等写在小蠄蟝上。李、谭两人都是二三十年代著名的足球员。当时还流传一句话:「看戏要看梅兰芳,看球要看李惠堂」,可见其巴闭处。我们以麻雀桌当作球场,再用金色香烟锡纸,折个小足球,踢来踢去,用手指一弹,拉开桌上两个小柜桶当龙门,弹中入龙门就赢一球。婵女还未懂玩,伏在旁边观战,看着我们吵吵闹闹,乐得哈哈大笑。
到我们家迁往弥敦道五一一号时,对面有个水塘山,我们经常跑上那二百多级石阶到山上玩。当时蝉女年纪还小,自己走不动,由我背着她上山。山上着实没有什么玩意儿,我们只是跑着玩着,最好玩的,莫过于捉一种俗语叫「金丝猫」的昆虫。
回想起来,家中众多兄弟姊妹,父亲最疼爱的是明哥。他特意找来私家补习老师为明哥补习英文,入读拔萃,同时亦是唯一一个,计划供他入大学,更准备送他到美国去。这是战后的事,稍后再详述。
我印象最深的往事,应该是升四年级那一年,困为家贫,几乎要暂停学业,后来得到二叔帮助,供我们转去东方中学读书。学校位于弥敦道与旺向道交界,离家颇远,不能回家吃午饭,有时会带食物回校吃,有时父亲会给我们三兄弟一毛钱作午饭钱。我们便到大排档吃粥面,剩下的一个仙,就买个芝麻饼,掰开三份分吃,散落满桌子的芝麻,我们也不会浪费,逐粒逐粒捡回吃个精光。
有一年,我们将一星期的饭钱储蓄起来,买了西饼预备庆祝圣诞节,碰巧二叔带我们外出上馆子。二叔当时已拥有私家车,载我们到中环码头附近一间酒楼吃晚饭。这是我第一次坐汽车过海,跟汽车一同乘运车船驶向对岸,我们走到甲板上,欣赏维多利亚港两岸的风光,感觉十分奇妙。
不过,我并没有因此而向往富裕生活。就读葛量洪师范学院时,因为父亲有病而且失业,我不得不节俭。我每月靠政府的六十五元津贴,解决自己生活所需包括交通、午膳、书报、文具、零用等。上课时,搭船过海,再搭电车,由西边街斜路上般含道,不乘巴士节省了一角。下课,若不赶时间的话,我连电车也不坐,由当时英皇中学的般含道步行至中环统一码头、再坐船过海回家。午餐,吃碗叉烧饭要七角,我舍不得,常常到小食店,吃碗红豆粥和三个面包,只花五角。一个月六十五元,要应付自己的生活,唯有省吃俭用,我亦由此养成节俭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