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请客吃饭
谭嗣同实在酷炫,而且大家普遍对他有些误解,所以忍不住多讲了两句。不过我的主业还是技术分析,所以切回正题。
我们一直强调,热情不能取代方法论,满腔热血挡不过一颗子弹。这跟创业一个道理的,CEO只知道天天逼人996,硬把员工孩子创成留守儿童,却从来不花时间想想商业模式,基本也是公司怎么死都不知道。
区别在于现在市场钱多,搞个”狼性”的人设,总有人愿意掏钱再给你机会。放到革命年代,一个错误就让你脑袋搬家,没得蹦哒了。
也跟创业一样,革命要解决:哪里拉风投(革命资金),哪里找合伙人(拉到核心团队),怎么组织公司(华兴会、同盟会……各种会的章程和制度),基层员工怎么招(找谁地推),怎么搞市场(理念如何推广,报纸怎么宣传)……
你觉得很烦了吗?那我得说,这才刚刚开始:
革命必然会经历:合伙人内讧(比如陶成章就挨了蒋介石的黑枪),公司资金短缺无法完成项目(参考孙中山搞的那些组织混乱的起义),公司发展方向有巨大争议(毛教员和张国焘的北上抗日还是南下四川之争)……
所以革命和创业是一个工种的,只不过创业能买币续命,做人民币玩家,革命则强制要求一命通关。
同样,就跟创业一样,你首先得要有个商业模式。对于这个,所有人第一反应基本就是抄作业。马云抄eBay、抄PayPal,刘强东抄亚马逊,没啥丢人的。
改良可以抄日本,革命抄谁呢?这玩意儿在国外还真是没啥好例子,不过没事儿,咱们历史长,总能找到案例,主要有三件事情可以做:曰鼓吹、曰暗杀、曰起义。
革命第一招,是鼓吹,鼓吹就是宣传。
这个直接抄朱元璋就好了,明太祖征元朝檄文”驱逐胡虏,恢复中华,立纲陈纪,救济斯民”,到了清末,则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建立民国,平均地权”,一脉相承的。
特别注意啊,理想归理想、宣传归宣传,这一点一定要拎得清。中山先生当然知道革命最终的目的是”建立民国”,但那还是个屁民流行吃人血馒头的时代,什么民国、共和、立宪,百姓表示一个字都听不懂。
不理解这一点的,可以看看《阿富汗是为毛变成今天这个熊样的》,感受一下和阿富汗人民探讨”美式皿煮”和”老毛子式的社会主义”的难度。
那啥能听懂呢?”驱逐鞑虏”!翻一翻《鹿鼎记》就懂了,天桥下韦小宝听的是《大明英烈传》,百姓耳朵里听到的是朱元璋杀蒙古人,心里念的是满清鞑子,一个思路的。
革命宣传,就是用人民群众听得懂的话来传播私货。阿Q说革命党”白衣白甲,戴着崇祯皇帝的孝”,高中课本的解释是”代表了人民群众不理解革命”,拜托,这显然就是革命党宣传的成功案例好不好?
“社会主义”是给读书人听的,”打土豪分田地”才是留给未庄的阿Q们听的。”消费升级”是个玄学,”拼多多百亿补贴”才是句好口号。
顺便说一句,中国革命的特点是”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第一代革命党的工作,就是”推翻满清”。至于民众理解成是反清是为了”复明”、”兴汉”、还是”建立民国”,这没那么重要,先干翻鞑子再说。
大家如果在创业公司待过,就很能明白这种心态了。5块本金要做10块钱的事儿,能熬过一天是一天,梦想当然是建立生存102年的公司;现实是下周先给我死皮赖脸的搞到两个客户活下去再说。
所以网上老是有人说孙中山当初是中了日本民族主义者的圈套,搞出”驱逐鞑虏”这种宣言。因为”驱逐鞑虏”了,可不就把东三省、新疆、蒙古连带着驱逐出去,汉族缩回到中原基本盘,方便日本人上下其手了吗。
拜托醒醒好不好,老孙12岁去美国留学,17岁就开始搞地下党,30岁不到就能忽悠黑社会跟自己造反搞广州起义,怎么可能这点道行都没有。
他一辈子都在为革命拉风投,利用各种势力来为革命添砖加瓦,典型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话说这个技能也被委员长发扬光大,也算是祖传手艺了。
当年老孙跟美国人谈”反抗帝国压迫”,跟日本人谈”黄种人大团结、大亚洲主义”,跟英国人谈”基督教在中国的传播”,跟法国人谈”投资中国革命的惊人回报”,跟黑社会谈”反清复明”,跟读书人谈”共和社会”……
空手套白狼、翻脸不认账的本事练的如火纯青,怎么会着这种道儿?
所以你看清末的革命宣传,基本都是”反清”为主题;到了满清一推翻,阶段性目的达到,大家就默契的改成”五族共和”了,过渡之流畅,只能用”丝滑”来形容。
从宣传口子来说,鼓吹反清这事儿执行的非常到位,KPI满分。不过严格来说,功劳簿上搞笔杆子的前辈只能领30%,剩下是谁来帮忙呢?当然是满清自己喽。
一方面,满清后来治国搓的一逼,打不过英法也就算了。闭关锁国了这么多年,老百姓基本是土炮,普遍感觉自己是被外星人给打了似的,或者类似于蒙古骑兵又来了那种感觉。反正还能接受,但被日本人打了,心态可就彻底崩了。
被谁打都不能被日本人打啊!甲午海战之前,从光绪、慈禧、翁同龢一直到路人甲,大家普遍认为打不过欧美,打赢你小日本还是可以的嘛。毕竟洋务运动之后,《美国海军年鉴》说我大清水师全球第九,妥妥的列强,各路人马乐观的一逼。
当然,是不是真”列强”不知道,不过朝廷肯定是把自己当列强了。脑子比较清醒的自然是北洋水师的亲爹李鸿章,然并卵,卖国贼软骨头的话有什么好听的。
现实大家都知道了,噼噼啪啪、噼噼啪啪……孙中山后来说,甲午之前他谈革命老是被当成疯子,甲午之后大家觉得他是个先知,完全不同了。
另一方面,咱们之前说过,仇恨这东西,传上千年有点难,延续个几百年是一般是没问题的。有一句说一句,汉族记仇,老百姓不吭声,不代表没人记得。
所以当时革命党纷纷把《扬州十日记》《嘉定屠城录》这些玩意儿翻出来大肆宣传。
那个高中必考的邹容《革命军》,开篇就是谈”扬州十日”。发行的时候经常是和《扬州十日记》捆绑销售的。读完真是让人睚眦尽裂,对清狗恨入骨髓。
这书在清末那种全民文盲的时代卖了110万册,换到现在可以理解成销量3000万册,《明朝那些事儿》的销量,可谓牛逼到极点。
所以搞宣传,一半靠的是满清自己黑料多,怨不得别人。
革命第二招,是暗杀,暗杀就是刺客。
先吐个槽,某位动物专家写过一本关于狼的书,大意就是汉族身上是羊性,草原人是狼性,要呼唤狼性…….
恃强凌弱屠城杀平民是不是狼性我不懂,不过说汉人是羊性,我就心中万马奔腾了,读书少就是好,怎么瞎说都不会觉得心虚。
汉族是没有狼性,汉人只有血性,七尺男儿,”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今日是也。”
清末,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的时代,是志士愤怒的时代。吴樾、史坚如、秋瑾、徐锡麟……前辈们血溅轩辕,震慑天下。如果太史公泉下有知,不知道会如何去写1900年代的《刺客列传》。
你以为刺客是这样的吗?
其实他们是这样的:
史坚如面相清秀,人称”容貌妇人风骨仙”。他爷爷是翰林院编修,从小家境富裕。就是这样的人,埋了一百斤炸药在两广提督德寿房下,”博浪一击胆如天”。
可惜功败垂成,地道挖偏了,没炸死正主。临刑说”一击未中,悔恨终生”,大三的时候(21岁)慷慨就义、血撒珠江。
你以为刺客是这样的吗?
其实他(她)是这样的:
徐锡麟、秋瑾都是留日高材生,前者刺杀恩铭成功后,被凌迟挖心。后者牵连被杀,死前作诗”秋风秋雨愁煞人”。
后来的北大校长蔡元培、TG的陈独秀、大先生鲁迅,当年都是光复会暗杀团成员。蔡元培是军国民教育会暗杀团的,陈独秀是北方暗杀团(就是吴樾的那个),鲁迅一度考虑去刺杀,后来因为家有老母作罢。
也就是说,脑袋被挂在城墙上的那些人,如果熬过那几年,说不定也是个校长、文豪、主席……。然而生不逢时,只能拿着大好头颅,”伏尸二人,流血五步”。
所以,汉族没狼性嘛,不奇怪,毕竟血性太强,没法变回畜牲。
说起刺杀,本着负责任的态度,我还是要多说两句:功劳不能全算到孙文头上。现在历史课本一般不太愿意多提这个,所以乍一看好像这些事儿都是同盟会领导的一样。但事实完全不是这样。
同盟会嘛,顾名思义,他就是个”同盟”。如果大家不是特别理解啥意思的话,回想一下《鹿鼎记》的”杀龟大会”就明白了。杀龟大会牛逼哄哄的地方同盟会都有,但他的臭毛病同盟会也一样一样都没跑掉,不过好在都没那么严重。
比如杀龟大会是反清,但其实反清完了到底咋弄基本没谱。天地会要立唐王;沐王府要立桂王;李西华说立个屁,咱们重新搞个皇帝出来也没啥不好的。最后大家只能在”杀掉吴三桂”这件事情上达成阶段性一致。
他们同盟会其实也是这个德性,推翻满清后到底怎么搞?立宪?三权分立?五权分立?联省自治?大家稀里糊涂、主意多的很。最后大家能达成”驱逐鞑虏、建立民国”的共识,这就比杀龟大会强太多了。
再比如,杀龟大会上搞了个十八省”锄奸盟”,陈近南、顾亭林还成了总军师,声势浩大的一比。然并卵,总军师别说指挥少林、华山这种骑墙派的,连沐王府和天地会这两个强硬派能不能协调都是个问题。
同样,同盟会三大台柱子,孙中山的兴中会,主要是一帮广东人;黄兴的华兴会、主要是一帮湖南人;陶成章的光复会、主要是一帮浙江人。孙大炮虽然是”总军师”,但其实指挥起来非常困难。
比杀龟大会好的是,华兴会的黄兴是”二把手人格”,有点周恩来的风格。按实力他其实是可以当老大的,但黄总非常坚定的拥护孙总,保证革命大旗不倒,维护了团结。你可以认为陈近南和沐剑声之间非常团结,这就让革命胜算大增。
顺口说一句,这种政党没有战斗力的问题,孙中山一直非常恼火。二次革命的时候一度病急乱投医,想要搞成私人武装那种。一直到从苏联抄作业之后才算慢慢解决。有兴趣的可以看看这一篇文章《命运的四一二》。
最后,非常遗憾的说,内讧这种事儿一茬接着一茬。锄奸盟还没开工,郑克爽倒是先去搞陈近南去了。同样,反清八字还没一撇,光复会就和孙中山闹掰了。
矛盾主要是资金分配的问题,这种事儿在创业公司非常普遍。贫贱夫妻百事哀嘛,总共就没几个钱,三个副总都认定自己的项目成功机会大,内部不吵架才怪呢。不过大家主要是骂仗,辛亥之前还没到动刀动枪的地步,这就比杀龟大会强,也算是大有进步了。
这三点一结合,大家就明白了,虽然说是”同盟”,但各自独立性还是比较强的。尤其是光复会,基本上是老大陶成章、章太炎自己在玩自己的。所以严格来说,徐锡麟、秋瑾、吴樾……这些响当当的名字,跟孙中山的确关系不大。
更让人无语的是,辛亥革命后,同盟会和光复会抢浙江都督的位子,陈其美的结拜兄弟蒋介石暗杀了陶成章,光复会群龙无首,最终被吞并。这就更是黑料十足了。
历史是胜利者书写的嘛,有意无意的,KMT上台后,追溯革命党史,很多功劳也就挪到了同盟会头上。
一般而言,读完《革命·刺客列传》大多会热血沸腾;但看到革命党人兄弟阋墙又不免有些悲哀。这也是人之常情。
中国历史往往充斥着”三同”:”同生共死、同床异梦、同室操戈”,革命也难脱巢臼。陶成章、陈炯明、廖仲恺、四一二、皖南事变……每个名词后面都是血淋淋的内耗和黑料。
看到这些东西吧,
有的人幻灭了,觉得革命太黑暗了,心灰意冷;
有的人兴奋了,原来革命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呛天呛地各种不服;
有的人一声叹息,人间正道是沧桑,嘴炮容易做事难。
我们没法为别人做道德评判,只能说事实就是如此,大家自己判断。
个人而言,我是觉得读革命史属于 “所见即所得”,你能看到什么,不在于革命是什么,而在于你想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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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两千来字儿主要是我在夹带私货,只想看历史,不想听我扯淡的麻烦跳过。
下一节我明天出。
纯私货,不喜勿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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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三件事儿吧,讲完大家对革命的感觉更复杂、也更真实一些。
第一件事儿是关于”立孤与死孰难”,故事是大家都熟悉的赵氏孤儿。
恕我啰嗦两句,讲讲故事大纲。
春秋晋灵公时代,权臣屠岸贾只手遮天,害死赵氏满门,只留下一个孤儿。程婴为保存赵家唯一的血脉,向老臣公孙杵臼求救。但此时屠岸贾已布下天罗地网,两人势难脱身。
于是公孙杵臼问程婴:”死和把孤儿养大相比,哪个难?” —— 立孤与死孰难?
程婴说:”死容易,把孩子养大难。”—— 死易,立孤难耳。
于是公孙杵臼说:”好,那请让我做简单的;把孩子养大的事儿,就靠你了。”—— 吾为其易者,请先死。
于是,程婴把孤儿和自己亲儿子掉包,然后假意告发公孙杵臼。屠岸贾大喜,当着他的面杀了孩子和公孙先生。程婴亲眼见儿子、好友被杀,肝肠寸断,之后又因卖孤求荣,被天下唾骂。
忍辱负重十五年,程婴终于把赵氏孤儿扶养成人,取名”武”。两人设计为父报仇,诛灭了屠岸贾家族,恢复赵家爵位。功成之后,程婴决意自尽,前去拜别主公。
赵武泣泪挽留,程婴说:当初公孙先生认为我能完成大事,所以先我而死,现在大事已毕,我岂能贪生。”终于坦然赴死。
“立孤与死孰难”,就是”赴死和革命孰难”。戊戌事败,谭嗣同对梁启超说:”程婴杵臼,吾与足下分任之。”慷慨就义。
革命党人,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只是”引刀成一快”固然不易,”同志仍需努力”只有更难。
陈天华、杨笃生、姚宏业,这些都曾经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前途茫茫、救国无方,他们终于难以抑制悲愤绝望,蹈海自尽。
甚至连黄兴这种老斗牛犬,黄花岗起义失败后,看到革命党人年轻一代消耗殆尽,一度意志消沉,想拿个炸药包和两广总督张鸣岐同归于尽算了。至于汪精卫的故事,那就更明显了。
09年陈德森拍了部《十月围城》,讲五湖四海的义士保护孙文的故事。有人嘲笑说:”革命说是为了救中国,可怎么死的都是年轻人,老革命一个都没死?”听到这话也不奇怪,毕竟100年前就有人说过。
1908年,河口起义被镇压,同盟会迎来了第八次造反失败,黄兴流亡新加坡,孙中山继续满世界的找钱。
梁启超(又是他)那时候还是跟着康有为混”保皇党”圈子的,在《新民丛报》上说同盟会是:”远距离革命家”,只会躲在海外忽悠别人去送死。
孙中山是老江湖了,听到这种话只当他是在放屁。汪精卫那时候才25岁,心高气傲,不顾胡汉民的苦劝,决心以死明志,前往北京刺杀载沣。临行前,留下一封信:”此行无论事之成否,皆必无生还之望……愿化自己为灰烬来煮成革命之饭。”
干嘛去找死?
年年打脸,年年死人,年年催债,年年嘲笑,这种日子怎么过?
立孤与死孰易?死易。
革命与赴死孰难?革命难。
死了,成烈士了,也就一了百了;但只要不死,你就得继续失败、继续愧疚、继续被骂……继续革命。
第二件事儿是关于徐锡麟。
徐锡麟刺杀恩铭,舍生取义的故事,高中历史都教过了。不过课本不太愿意提的是:恩铭其实是个开明好官。
恩铭,旗人出身,28岁任山东知县。同治十二年,黄河决堤,他同役夫同吃同住在工地。之后治河道、整盐务、赈灾民,一路升到江苏布政使。是清末的实干家兼开明官僚。
他任安徽巡抚时,已经60了。但老而弥坚,创建安徽讲武堂、安徽巡警学堂。又觉得中国缺少人才,需要更多优秀教师,于是尽心尽力,筹款创建安徽师范学堂。
这所学堂,后来成为TG在安徽的活动基地;再之后,改为中学,毛教员手写提名:”安庆第一中学”。
徐锡麟,就是恩铭一手提拔的安徽巡警学堂校长。他拜恩铭为师,被引为亲信,官运亨通,以至于革命党曾怀疑他做了官后,不想革命了。
1906年,光复会准备安庆起义,徐锡麟先请恩铭检阅警察学堂的毕业生,就在颁发毕业证书时,突然拔枪,向恩师连开七枪,拉开了起义的序幕。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你以为徐锡麟是孤例?1905年,清朝预备立宪,派五大臣出洋考察各国宪政,为中国政治现代化做准备。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吴樾,光复会北方暗杀团成员,陈独秀挚友,认定”清朝立宪如果成功,只会更久的蒙蔽汉人”,于是前往暗杀五大臣。行刺不成,自己被炸的手足齐断,腹破肠断而亡。
五大臣出洋因此被阻隔半年,终于还是成行。其中有一位叫戴鸿慈,回国后改大清刑部为法部,开始了中国司法独立的进程。他建成了中国第一所现代监狱,叫做”京师模范监狱”,被认为是世界管理水平最优的监狱之一,也就是后来的”北京市监狱”
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徐锡麟临刑前,主审官问他是否孙中山同党,他回答”我与孙文宗旨不合,他也不配使我行刺。”再问他:”畜牲,你何以忍心刺杀恩公?”徐锡麟说:
恩铭于我,是有私惠;我杀恩铭,只为苍生。
孰是孰非?人间正道是沧桑。
最后一件事儿是关于孙中山。
老孙这个人吧,黑料简直是满坑满谷。从跟外国势力勾搭、大忽悠、搞独裁,一路到萝莉爱好者、铲除异己,简直多的一比。
他去世后,梁启超(老是他)在《孙文的价值》里,说:”我对孙君最不满的一件事,是为目的而不择手段……吾们所看见的,只是孙君的手段,无从判断他的真价值……”。
是不是觉得很兴奋?毕竟一门三院士他爹都狠狠批评老孙”不择手段”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不过老梁还有后半句,”在现在这种社会里头,不会用手段的人,便悖于适者生存的原则,孙君不得不如此,我们也有相当的原谅……”。
为啥要说”相当的原谅”呢?因为老梁是过来人,他自己也知道,教书育人可以不用脏手,可惜嘴炮可没办法颠覆政府。刀口舔血的年代,老梁身边那一帮动手搞革命的,哪一个不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
从他恩师康有为开始,有一个算一个,但凡想搞成点事儿的,没有一个省油的灯。你把一帮子能力最强,意志最坚定,手段最狠的人放在一起,不内斗才怪呢。
只不过孙文不需要原谅而已,孙大炮生前死后,最不缺的都是”骂”,最不需要的就是”原谅”。
少年时代,他砸自己村里的泥菩萨,被骂不敬祖宗,后来却被称作光宗耀祖;
青年时代,他搞广州起义失败,被读书人骂痴心妄想,等到甲午之后,众口又称赞他早日看出清廷无药可救,为起义失败扼腕长叹;
中年时代,宋教仁被刺,他想要二次革命推翻袁世凯,被骂不识大体,破坏共和,后来袁世凯倒行逆施,悍然称帝,大家又觉得老孙果然目光如炬,看出老袁狼子野心;
人生最后几年,他联俄联共,二次黄埔创业,又被梁启超(对,还是他)说是苏联人的傀儡……
只能说,特殊年代,好人不长命,坏人也活不久,只有孙文这样的猛人,才活的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
三个故事讲完,回到陶成章和内斗,有人或许会为他不值。但老陶这种人,自己也是”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寂寂无闻又如何?含冤而死又如何?对这群人来说,只要能”驱逐鞑虏、建立民国”,这条命、这点委屈、这点名声又算什么?
好了,私货夹带完了,明天回到主线,讲革命的第三招:造反。
大清翻车指南 – 5 ——造反
原创 FoYaoTiaoQiang 佛要跳墙 2021年01月25日
08
找钱是个技术活
本章开始革命重头戏 — 造反。这部分属于技术指导,会比较枯燥,大家见谅。
因为上一节岔开正题太远,我们稍微回顾一下。
三波人:庙堂之上,汉臣侵蚀满清权力;江湖中,会党势力流窜全国;而那些被认为“秀才造反”的书生们,提着脑袋想要“驱逐鞑虏、建立民国”。
怎么驱逐呢?之前讲了三大招中的鼓吹、刺杀,从本章开始,正式进入了深水区:造反。
毕竟相比之下,前两者只能算作小团队作战,声势不小但作用有限。真正的大招,还得靠传统办法。
造反,就是颠覆,就是打倒建制派,就是以卵击石、以小博大,就是大卫对歌利亚,就是资源少玩阴招,就是有啥用啥,就是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没理解的我再强调一下,一切可团结的力量。
自古“书生造反、十年不成”,非常能体现这项运动的技术门槛。毕竟起义是个群体运动,光靠嘴炮是不够的。要成功,需要三大硬件:钱,武器,人。
大家不容易理解的话,换成创业就明白了,叫做拉风投、搞技术、搭组织。革命党就像大多数创业公司一样,刚开始主要是两方面不行,叫做“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从谭嗣同以身殉国到辛亥革命的13年间,各门派革命党起义29次、失败29次,完全是年年打脸的节奏。
当然,这也没啥丢人的,所有的大佬都是从“啥也不懂”一点点熬出来的。革命党熬啊熬,熬的周身是刀,老练无比。接着,这些技能又被TG继承衣钵发扬光大,最终走出了一条中国自己的路子。
TG先按下不表,对老孙这帮人来说,最牛逼的是,他们革到后面,居然成功搞出了庙堂、会党、书生三大势力围剿满清的喜人局面,硬生生把造反搞成国民运动,也可以说非常励志了。
我们一件件来说啊。
首先,是造反的第一需求:银子,也就是拉风投。
让我们一起复习一下天地会优秀后代(洪兴勉强算是天地会的一支)蒋天养先生的著名发言 —— 要成大事,有三个条件:第一是银纸、第二是银纸、第三还是银纸。这一听就是过来人,清末革命党,第一难题就是:银纸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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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怎么强调都不过分,理想中,你是觉得革命自带黄河大合唱的BGM,去了就是斗志昂扬、刺刀见红;现实是刚参加革命,领导就塞个碗,说你到马来西亚化缘去吧,今年的KPI是1万美刀。
干的活儿除了抓到要杀头之外,跟996福报没啥区别。
化缘,是最重要的革命工作。说难听点,创业公司CEO可以不懂技术(比如马爸爸)、脾气暴躁人见人怕(比如强东哥),但要是拉不到风投,那就真的屁用没有了。
大家不能深刻的理解这一点,就不能理解为孙大炮在革命中的关键作用。毕竟作为一个“远程革命家”,老孙辛亥前大部分的时间都流亡海外,一线都是郑士良、黄兴这些人在操作,要是贡献不大,前线怎么可能服气。
简单来说,孙前辈搞钱的足迹遍布五大洲,对象上至列强政府,下到海外农民工,基本就没有他摸不到的。社团风投他一个人搞定了一半,具有很强的不可取代性。
为啥只有他有这种特殊能力呢,除了口才好、跑的勤、脸皮厚这些创业公司CEO的必备技能之外,老孙还有一些非常独特的资(圈)源(子)。
其他革命党要不是混国内圈的,比如黄兴是个秀才,当年跟着谭嗣同、毕永年他们混,所以跟两湖黑社会很熟悉;要不就是日本圈,比如复兴会陶成章那一伙几乎就是个留日学生会。这两个圈子固然不错,但都是穷圈子。
而我们孙先生则洋气多了,是列强圈、富商圈、基督圈、华侨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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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不是要卖会员了,请大家放心
孙先生从小家贫,在广东也就读了点半吊子私塾,不出意外的话这辈子就那么回事儿了。结果天降大任,他哥哥孙眉跑到夏威夷(当时还没有被美国吞并)开荒,屌丝逆袭成巨富,居然成了“茂宜岛王”。
所以孙中山12岁就被接到檀香山读国际学校去了,对华侨和西方社会那一套非常熟悉。
后来他因为入基督教的事儿跟哥哥大吵一架,辗转到香港学医。那年头学西医就跟15年前读MBA似的,妥妥的金领,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上流社会。
学成之后一度在广州悬壶济世,类似于羊城张文宏。本地富商显贵认识了个遍,路子非常粗。
同时孙大炮是个犟骨头,虽然家人反对,但最终还是在香港受洗入教,成了全球第一大社团的一员。领路人喜嘉理,隶属美国公理会。通过这层关系,他和基督圈、英美圈也非常熟悉。
三者叠加,英文好、路子野、擅长满世界圈粉,人称环球大V,绝对是反贼中的明星。
对于先行者,这几个圈子可以说物尽其用。用极简的方式来说,可以认为是:行医掩护、耶哥救命、华侨捐钱。
孙文第一次社会实践,1895年广州起义,就是他在政府的眼皮子底下搞出来的。显然,当时大家普遍认为留洋名医孙大夫,年入百万,权贵家里进进出出,前途一片光明。虽然有点愤青,但说白了那年头谁不抱怨几句,完全不奇怪。
结果孙大夫居然纵身一跃,一举成了孙反贼,简直亮瞎当局狗眼,行医掩护工作满分。
当然,广州起义本身组织的一塌糊涂,没开工就流产了,还折了一个结拜兄弟陆皓东。老孙(那个时候还是小孙)因此流落海外,走上了被清朝全球通缉的道路。
严格来说,这场起义基本没啥影响力,出了广州估计都没人知道了。但搞笑的是,老孙身兼:广东人、基督徒、造反三大关键词,分分钟让人想起洪秀全,搞的迷信老太太慈禧老太婆夜不能寐,誓要斩草除根。
这就导致了一年以后,他在伦敦到处溜达找新思路的时候,居然被绑架进了大清使馆。如果大家不理解这意味着什么的话,可以重温一下2018年重大新闻:记者贾迈勒·卡舒吉分尸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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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舒吉算是沙特阿拉伯的著名反对派,跟王储小萨勒曼不对付,一直流亡海外。按照21世纪的文明玩法,对付这种人顶多嘴炮呛回去,一般不太好意思直接下黑手。
结果,他18年去沙特驻土耳其大使馆办结婚证时,居然被绑架、然后直接在大使馆被肢解了。石油骆驼国流氓的一逼,简直是梦回大清了。
这种事儿如果出在伊朗,恐怕非搞出新一轮制裁来不可。结果干爹美国考虑到和沙特的特殊利益关系,川皇果断决定讹诈一把现金就算了,其他当做没看到,毫不在乎碧莲被抽的啪啪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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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文伦敦大使馆被绑架,就是122年前的卡舒吉事件。不出意料的话,跟美国一个尿性的大英帝国会装作没看见,然后老孙被当做精神病人运回北京,菜市口千刀万剐了事。
关键时刻,耶哥出马。老孙先用自己基督徒的身份说服(兼贿赂)大使馆杂役科尔给老师康德黎(也是基督徒)传消息。
目前比较可靠的说法是,他把满清抓自己比做土耳其MSL野蛮人迫害亚美尼亚基督徒,把科尔感动的一愣一愣的。
你看,谁说懂历史没用,关键时刻还能救命。
他老师康德黎知道后把大英帝国的外交部、警察局跑了个遍,眼见官僚们动作缓慢,又直接把这事儿捅到了《泰晤士报》。各种压力下,英国政府只好介入,终于成功救出了小孙。耶哥救命工作满分。
这事儿还没完,孙中山脱险后,根据这事儿写了本书《伦敦蒙难记》,火了一把,成为全球革命大V,类似于“清末格瓦拉”那种,引来了包括宫崎寅藏在内的各路好汉,真是“信耶哥,得永生”。
这个故事说明,老太婆封建迷信害死了大清、凡事太执着会怕啥来啥、老孙心诚则灵上演现实版出埃及记、文学能力和历史知识需要普及,真是一个有多重教育意义的好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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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围城》里,陈少白送给李重光的书就是这本
当然,外国宁给孙中山戴戴高帽、赞扬一下他无畏的精神是可以的,但不能谈钱。以列强的精明,一眼就看出孙中山“创立民国”这破项目ROI为负,果断拒绝了出钱入股的提议。
那么谁才是有钱、还愿意砸钱的呢?爱国华侨。南洋、美洲爱国华侨的钱袋子,撑起了清末的革命事业,其中又以南洋华侨为多。
现在我们说起南洋,通常反应是:出国第一站、新马泰老年团。放到孙文的那个时代可不是这么回事儿。南洋可是资源中心,橡胶、黄梨(菠萝)、锡矿、木材、面粉……支撑起了东亚地区最繁荣的经济。
经济好到什么地步呢?明治维新时期,日本十万娼妓下南洋,卖淫的钱汇到国内建设新日本,支撑起了日本帝国现代化第一笔资金投入。那个教育家福沢谕吉,就是1万日币的头像,曾说过:日本征服亚洲靠着两个武器,第一是枪,第二是娘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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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军,就是这群可怜的日本“南洋姐”,那个电影《望乡》讲的就是这段历史。倒霉姑娘被拐卖到南洋卖淫,老板极尽剥削,积累了姑娘们的血汗钱搞实业,支持政府的侵略路线,这电影可以说是那个时代日本的缩影。
总体而言,权贵的态度是:她们的钱很好、很干净,日本政府表示很喜欢;她们的身体很脏、很让人尴尬,明治当局表示很不方便提,最好他们都死在海外算了,我当做没看到。
《望乡》里的阿崎,没有听好心老鸨阿菊姐的劝,从南洋回国。结果后半辈子倍受歧视,成了祖国的贱民,惨的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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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兴趣的可以看看《望乡》,惨的要命
所以说,日本国内那些个右翼,讲起“明治维新”一口咬定日本民族天赋奇才、艰苦奋斗,崛起是天照大神保佑,可特么要点碧莲,想想当年那些可怜人吧。
不好意思,偏离主线了。对于南洋这种机会,作为亚洲犹太人的中国沿海老乡怎么可能错过。
清末、闽粤桂,“七山二水一分田”、满清恶政荼毒对象、天地会和太平军的摇篮、朝廷重点镇压目标,兼具政治、经济双重压迫。
苦难之下,老表们勇闯天涯,在新加坡、马来西亚、菲律宾…..建起了一座座中国城、搞出一堆堆天地会海外分舵、培养了一个个黄梨大王、橡胶大王、锡矿大王……他们一边兴建实业,一边支持革命。
比如孙中山用来策划造反的新加坡“晚晴园”,就是富商张永福提供的,他的外甥林义顺,和陈嘉庚两人号称“橡胶大王”,都是孙中山的铁粉。
建议外企的兄弟们,下次去亚太区总部开会的时候,顺便去一下老孙的亚太区总部,大人路12号,晚晴园遗址。虽然能看的东西不多,也算是聊表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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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名的汪精卫同志,当年意气风发,就经常跑南洋地区募捐;他老婆陈璧君,家里是马来西亚橡胶巨富,人称陈百万,就是在小汪宣传革命的时候成了迷妹。
这也不奇怪,他老板孙大炮也是一边拿宋嘉树的钱,一边把宋家二女儿变成了迷妹,也算是同盟会的传统手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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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中山在晚清园和投资方的合影
当然,瞄着这帮钱袋子的肯定不止老孙一个嘛,当时他最主要的竞争对手是康有为,也就是那帮保皇党。老康戊戌变法之后流亡海外,也在华侨圈子筹(骗)款(钱)。
这货号称有皇帝“衣带诏”(其实并没有),说皇帝复位后,捐了款的可以回国换官做,把华侨们忽悠的一愣一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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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的套路也是被发扬光大了
衣带诏虽然是假的,老康看起来更像权贵倒是真的,毕竟他也算是在皇帝身边待过的人了,比起“假洋鬼子”孙文看起来要“靠谱”很多。保皇党的口号是“皇帝上位有官做”,一听就比“创建民国”更有可操作性。
所以国父最早的形象主要是“扯大炮”,为啥叫扯大炮呢?因为他只能放嘴炮嘛。当时的场景是:
老孙在乌节路,一到店,喝酒的人就看着他笑。
有的叫到:“孙大炮,你今天还想推翻朝廷吗?”
国父说:“想啊,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你要推翻朝廷,你有兵吗?”
“有啊,我的兵很多啊,天下义士都是我的兵”。
“你既然这么多的兵,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朝廷正帮我练着呢,大清的兵,有一天都是我的兵。”
众人哈哈大笑,“真是扯大炮啊!”店里店外都洋溢着欢乐的气氛。
不仅一般华侨,号称“有眼光”的那帮富商,很多也看不上老孙。比如马来西亚“锡矿大王”胡子春,就根本不觉得一个医生能搞出啥毛线来,选择跟着老康勾勾搭搭,一度还传出来要对孙中山动手,搞的老孙连夜换酒店避风头。
所以创业的同志如果被风投嘲笑了,不要气馁,起码人家没说要干掉你嘛。
面对市场上不同的商业模式、无底线的对手、以及口袋很深的敌对投资人,创业家孙文明智的选择了差异化竞争道路。
所谓人家攀龙附凤、我就底层出动;人家自顶向下、我就地推打架。
之前不是说过太平天国失败后,大量天朝败兵、天地会兄弟逃难南洋吗。数十年间,这些人早已把海外天地会发扬光大,当时华侨十之八九都是洪门中人。
所以老孙坚定加入了海外洪门,成为了光荣的会党大哥“共龙头”,并顺着这个打造了自己的顶级募捐团队。
他在南洋的日常就是拉着海外天地会宣传“反清复明”,走起了会党路线。可谓深得迈克尔·波特《竞争战略》精髓,建议麦府的朋友做个案例分享一下。
像黄仲涵,人称印尼糖王,他爹黄志信就是厦门小刀会的;孙中山的好基友,新加坡医生吴杰模,他爹则是福建小刀会旧部。两位爹都是事败之后逃亡海外,造反属于家学,天生的革命铁粉,帮着老孙又是拉人又是造势。
所以,这批华侨,身兼实业家、革命党、黑社会三大属性,带领了清末海外会党和革命党融合的风潮,创时代先河,可谓相当之牛叉。
到1905年左右,南洋筹款大有起色。
创业这东西,讲究个日久见人心。刚开始大家都在画大饼,毕竟嘴炮也不犯法。不过康有为筹到钱之后玩古董、炒房、置地、买岛,这就是臭流氓了。
相比之下,孙中山的筹款全投了革命,辛亥前一直是个穷光蛋,“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大家也看在眼里。
慢慢的,围绕在老孙旁边的人越来越多,像之前说的胡子春,对清廷越来越失望,也慢慢了开始投资到孙大炮身上。所以,创业同胞不要着急,等个10年,谁是马斯克,谁是贾跃亭一目了然。
顺便说一嘴,后来老康娶了5个姨太太,日子爽的一比,但名声很不咋地。七十大寿的时候,民国第一喷子章太炎送他的对联是:“国之将亡必有,老而不死是为”,藏在尾巴里的是“有为”两个字,如果写全了是“国之将亡必有妖,老而不死是为贼”,可以说评价非常到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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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康全家福
说书到这里,大家是不是有筹款工作渐入佳境、革命胜利指日可待的感觉?显然不是如此。就算再努力,孙中山搞到的那点钱,比起造反的巨额开销来都是个零头。
打仗实在是个无底洞,武器要钱、雇人打仗要钱、收买清兵要钱、打的好给奖励要钱、打败了安置还是要钱。老孙几次起义,都因为钱不到位、不及时而出大纰漏。
是因为同志们不努力吗?马来西亚吴世荣,卖了房子捐钱;夏威夷孙眉,支持他弟弟搞革命,一路从“茂宜王”捐到濒临破产;欧洲张静江,卖了他在巴黎的店支持老孙;新加坡陈楚楠,捐钱捐到兄弟吵架分家……
北美洪门为了筹款还成立了“美洲洪门筹饷局”,老大黄山德、司徒美堂(这个知识点后面有用)带着老孙到处化缘。黄花岗起义前后,温哥华、蒙特利尔、多伦多、旧金山,各地洪门堂口都是抵押堂产捐款……
可以说,华侨捐钱,从业绩来说是59分,从努力程度来说是90分。只不过中国地大、政府势强。比起满清海关一年3000万两白银的收入来说,那点毁家纡难的捐款实在不够塞牙缝。
所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这句话,孙前辈说的可不是一次两次了。面对投资方,老孙可以说脸被打到无言以对。
第一次失败是没有经验,第二次失败是资金不到位,第三次失败是赛道有问题,第四次失败是组织没有调整好,第五次是技术团队路线不对………等到第八、第九次失败,所有人不免都灰心丧气。
于是,1911年,大统领孙文奋力号召,以全副声望为赌注,投资第十次起义。寰宇华侨,纷纷倾囊响应;海内义士,个个集结广州。南洋革命青年写下绝命书、告别娇妻老父、追随黄兴亲赴前线,为中国孤注一掷。
4月,被寄予厚望的黄花岗起义大败,同盟会年轻一代横死街头,“吾党菁华,付之一炬”。黄克强悲痛欲绝,想拿炸药包拼掉算了。
老孙怎么办呢?老孙说:“黄兴你特么还不能死,你死了自己倒轻松了,你死了以后谁特么去指挥起义?”
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
黄花岗之后,黄兴流亡香港,继续跑江湖;孙文远赴美国,继续搞募捐,开始准备第十一次起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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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党菁华,付之一炬
老孙的神经,真是比钢筋还粗。
当然,牛逼归牛逼,总结失败教训还是要的。创业公司,不“复盘”可不就是白失败了吗。我们非常有必要从实操层面看看哪里出了问题,这就牵涉到了“武器”和“组织”。
大清翻车指南 – 6——武器
原创 FoYaoTiaoQiang 佛要跳墙 2021-02-26
武器的批判
既然说到实施,就要谈到革命的第二要义,武器。
这个很容易理解,毕竟连大清都用上马克辛了,要是没点好东西,既不能打一场体面的战争,更没法支撑能上台面的势力。
那么请问武器从哪里来呢?是要冒险去军火库偷吗?是要重金从英国运吗?还是需要地下兵工厂仿制呢?全错,事实情况是,到澳门找个代理商买就好了。
毕竟,“中国是全球最大的单一市场”这事儿也不是改革开放之后才有的,我大清时期就已经是“四万万同胞”,人口全球第一了。
何况还有重大利好:1000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到处是造反、内乱、贩毒、绑票、抢地盘,全国都在猛搞刀口舔血的生意。屁民的反应是:好乱好惨好怕怕;资本家则显然是:好猛好乱好机会。
全世界人口最多的国家,碰巧是全世界最混乱的社会,有着全世界最旺盛的军火需求。这种情况下不过来捞一笔,简直愧对了老马哥“资本主义每个毛孔都滴着血”这句名言。
像是在太平天国时期,曾剃头和洪秀全的军火都是洋人提供的。双方拿着同一家公司的长枪、快炮互相杀戮。国人尸横遍野,军火贩子们吃完甲方吃乙方,简直爽的一比。
这种业务模式甚至一路延续到了大清和列强自己的战争。
通常的剧本是,一方面是国家号称中立,政府说“那啥,我们以诚信为本,不方便参与到贵国和我们盟友的冲突中。”另一方面又塞一张名片:“另外,我们在澳门有一个好朋友,虽然价格要稍微贵一点,但的确为人非常可靠,建议您常去走动走动。”老练的一比。
比如中法战争期间,英德美一方面中立,一方面大清专员在香港私买洋枪6万支、大炮500尊、鱼雷1200枚……克虏伯、雷明顿赚的盆满钵满。你把那个尼古拉斯·凯奇的《战争之王》背景放到大清朝,一点都不违和。
真是一个遵守传统的好行业。
所以老是有人说当年中法战争是:“法国不胜而胜,大清不败而败”。意思是冯子材弄了个镇南关大捷,结果却签了个卖国条约,亏了。可就拉J8倒吧,真要全面打起来,就大清那军火制造能力,列强里他能打赢个锤子,见好就收才是正经。
大家看《战争之王》的时候,注意到凯奇跑中国找货源了吗?导演想表达的意思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个个都不干净”。而我的理解是:这才是妥妥的东风真理啊。
你丫要是军火产能都没有过剩到想拼命出口的地步,那还大国崛起个锤子。
顺着这个思路,既然都是卖,那出点货给土匪也是题中应有之义。当然,官方采购是不方便的,毕竟清政府是列强的好朋(走)友(狗),大家面子上过不去。但是,谁说过只能官方卖了?谁说军火贩子要脸了?“有钱不赚王八蛋”才是军火商的人生信条。
可以说,1900年前后的澳门,开军火全球化之先河,是整个东亚的军火集散地。英美一出什么好东西,个把月后当地就可以弄到现货,转手到内地,价格再翻几倍。
1908年,香港当局军械招标,一支快枪7块钱,而内地土匪能出到20几块,这种生意怎么可能拦得住。
所以成龙那个《A计划》里,海盗罗三炮非要打香港军警那400支快抢的主意,简直太假了,隔壁澳门价格便宜量又足,难道不香吗?真实情况是,清末,十年间港澳走私往大陆的枪支毛估估也有50万以上。
尤其是靠近澳门的广东,群匪四起、武器精良。两广总督岑春煊上台三年居然抓了1万多土匪。看起来好像政绩斐然,事实上只是九牛一毛,孙中山曾经跟日本人说,中国仅广东一地就有土匪30万人。简直硬核的一比。
如果大家对这种情况难以有一个直观认识的话,建议多看看墨西哥的新闻。他们家满大街的毒贩子,黑社会从隔壁美利坚买了武器和本地警察火并,跟清末一个套路的。
如果大家对这个话题有兴趣的话,敬请观看我写的《毒品和墨西哥》,对比观赏,可谓别有一番风味。
理解了这个大背景,就能反应过来:革命党的枪和土匪的枪原来特么是一个供应商啊!
也就是说,一方面,军火管控照理属于主权高压线、社会治安的基本底线,连这玩意儿都控制不了,这政府在列强看来就是个吉娃娃了,对,墨西哥,说的就是你;
另一方面,如果满清真的做到管控了,那革命党洗洗睡吧,大家一点成功希望都没有。
从这个角度看,维护好和海外流氓商人的关系,尤其是有路子搞到枪的军火商人,也是属于革命党的重要工作。
比如之前说的孙前辈造反试水,1895广州起义,日本人梅屋庄吉(后来老孙跟国母结婚就是在他家)就送了600支短枪;1900年代的中国革命白求恩,日本浪人宫崎滔天同志,就是孙中山的铁粉,长期为革命党造反牵头找军火贩子的。
为了理解更深刻一点,大家可以了解一下“二辰丸事件”。
事儿本身很简单,1908年,澳门商人跑到日本搞了一批军火,想要偷运到澳门之后卖到内地。广东水师打听到这次军火走私,而且怀疑他们是运给革命党的,所以就给截停没收了。
照理说这完全属于主权国家正常执法,结果日本和葡萄牙跑到朝廷大闹一场,清政府说“好了好了,大哥算我错了行不?这批货就当作我买了。”
见过丢脸的,没见过这么丢脸的。民间一片义愤,搞出了“抵制日货”行动,算是中国近代史上“抵制**货”的祖师爷。
大家看出来这种矛盾了吧,一方面,洋人这样欺负中国合法政府也的确是让人火大,被卖了还要负责数钱,是可忍孰不可忍;
另一方面,按一些考据,很可能“二辰丸事件”里的那些个枪支弹药,本身就是孙中山托日本人买了准备在广州造反用的。所以中国抵制日货,宫崎滔天还代表日本商社请孙中山帮忙居中调和,老孙因为这事儿,还和黄兴吵了一架。
显然,“二辰丸”到底是在帮谁运货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清末革命党的枪炮,的确是各种“**丸”号用打政府脸的方式走私进来的。
所以,展开一点来说,枪炮问题,就是力量问题,也就是老孙他们对待帝国主义的态度问题。
从这个角度来说,大家务必要深刻理解“反帝同时反封建”和“先反封建后反帝”的重大区别。大家吵来吵去,争的不是“目标问题”,谁特么不指望中国自强?大家争的是“路线问题”,是有没有可能一锤子搞定两件事儿的问题。
老孙出道的那个年头,大部分革命分子是倾向于后者,先捏着鼻子承认不平等条约,干翻满清创立民国,自强之后再把场子挣回来的。毕竟那是帝国主义时代,国境线不像现如今那么稳定,抢地盘这事儿远不像现在那么能引起非议。
而我党跳起来说“去特么的先后顺序,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考虑到TG那时候是后辈,且又小又弱,居然放出如此狠话,一方面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一方面也可以说的确硬核,有前途有前途。
不好意思,扯远了,我们回到技术流。作为革命书生怎么搞军火呢?参考一下工程师创业跑市场就知道了。当初柳传志凑了20万出来创业,一年内被骗了14万;任正非刚从技术转销售,先被骗200万再说。
没办法,城里人套路深啊,创业小白和革命小白都是防不胜防。更惨的是,老柳被骗还能找片警,革命党被骗连派出所都没法找。严格来说,孙中山他们搞枪的条件,连土匪都比不上。
毕竟土匪顶多鱼肉乡里,大清也就忍了,革命是要掀老巢,显然是重点缉捕对象;而且黑社会买枪,基本是零售,几十条枪也就够火并了,而革命党一搞就是几百条,还得指定日期运送到目的地,搞丰田的Just In Time模式,这个难度可不是一般大。
而且吧,忽悠了黑社会还要担心被打黑枪杀全家,忽悠了革命党……
让我们回到1900年惠州起义,这是孙中山的第一次成功发动的起义。老办法,孙中山找钱,郑士良打仗,日本友人负责军火。革命党率领洪门、哥老会在广东打响了第一枪。
一开始还算顺利,起义军一度拉到了2万人,结果很快就出事儿了,特么的说好的枪来不了了。枪为毛来不了?这故事可就长了,毕竟所有的事儿一旦牵涉到细节,就变得鸡零狗碎招人烦了。
不过考虑到大家把这个故事搞清楚,一方面可以感受到当时东亚革命的军火问题;一方面可以了解老孙的路子有多粗;顺便能对照一下,自己要是被放到那个年代,能不能受得了革命日常工作。可以说非常有学习价值。
前方鸡零狗碎预警。
话说从1571年起,菲律宾一直是西班牙的殖民地,差不多被统治了300来年,当然了,菲律宾义士也就反抗了300年。后来西班牙不是越混越挫了吗。到了1898年,美国人捏软柿子,和西班牙打了一架,史称“美西战争”。
在亚洲战区马尼拉,杜威将军率领美利坚亚洲舰队,把西班牙马尼拉舰队打出了翔。菲律宾起义军也借着东风,干翻西班牙驻军,解放了大部分国土。
一开始,纯朴的菲律宾起义军觉得美国人和自己是一伙的,毕竟人家麦金利总统说了:“美国人民自己也是从反抗殖民地中站起来的,支持菲律宾人民打倒西班牙,誓要带给菲律宾人民幸福、文明和基督教义。”正气的一比。
结果买了个表,一打败西班牙,美国就翻脸不认人,决心吞并了菲律宾了。当然,也不是不可以理解,毕竟马尼拉这个地理位置太过妖娆,实在舍不得放弃。
怎么办呢?继续打呗。一肚子火的菲律宾革命军跟麦克阿瑟(是朝鲜战争麦克阿瑟他爹)开战。这就需要钱、武器、人,和中国革命一个道理。这其中,最缺的是枪。
与此同时,伦敦绑票案之后,孙中山不是成了国际革命大V了嘛,这么一来二去,菲律宾革命家彭西在1899年慕名前来日本,找孙中山帮忙搞枪。
两边一阵串联,最后搞出一个方(大)案(饼),大意是菲律宾出钱,孙中山先帮着他们革命,成功之后以其作为中国海外基地,反攻大清。畅想未来嘛,大家都懂的。
于是孙中山一方面拿了菲律宾革命党的10万日币(之前说了,人家南洋那时候比我们有钱)搞惠州起义,一方面以彭西的名义张罗着代(走)购(私)军火。
既然是走私,那当然要找地头蛇。
老孙找的第一个就是老兄弟宫崎滔天,不过宫崎路数不熟,便带着老孙去找犬养毅(对的,就是后来那个日本首相)。结果犬养毅自己也没思路,又向他们推荐了国会议员中村弥六,这货当时名声很好,跟日本政界、商界、军界都很熟,看简历的确非常适合。
一开始,事情倒看起来挺顺利的,中村一方面找到军火商大仓商社搞到了一批枪械;之后又买了条三井物业的旧船“布引丸”运货。
够琐碎了吧?好在一阵折腾,上下打点,布引丸终于出海。
结果菲律宾同志们运气不好,船在宁波触礁,连带着几个日本国际主义战士全挂了。赔了个底朝天也就算了,关键是因为沉船事故,走私军火给造反团伙的事儿被抓了个现行,美国人直接跑东京骂娘去了。
军火生意嘛,国际惯例是,你可以搞飞机,但是被抓就你的错了。
日本政府一方面当然是按照国际惯例,“不是我,我不知道,你别乱说”;另一方面也暂停军械船出海,风声紧嘛,大家配合一下。
这可就苦了菲律宾革命党了,第二批军火已经买好,放在了大仓商社,但就是没法去南洋。
好东西不能浪费啊,惠州起义不是已经箭在弦上了嘛,孙中山就问彭西,把这批军火能不能先给兴中会(那时候还没同盟会)用着,天下革命是一家嘛。老彭是厚道人,居然也答应了。
孙大炮空手套白狼,拿了菲律宾的钱不说,还搞了批军火,就问你服不服。
然而高兴不过三秒,幺蛾子事儿来了,老孙兴冲冲去提枪,中村弥六顾左右而言他,反正就是不愿意发货。最后大仓商社裤子一脱,承认了:“我们没买军火,仓库里是一堆废铁,买枪的钱我已经和中村分了,你们看着办吧。”
我顶你个肺,奸商……
柳传志早年创业,被进出口商骗了300万,后来总算追了回来。但小柳也因此急得脑子发晕,一度连话都说不利索,到海军医院住了几个月才缓回来。
孙大炮有没有急出病不知道,但气晕了是一定的。他找了俩律师,想要起诉中村弥六和大仓商社。大家想象一下开庭的场景:
“孙先生请陈述起诉的缘由。”
“法官大人,我们本来计划走私一批军火,违法送到大清造反,现在钱被中村吞了。”
“这批军火哪来的?”
“这批军火本来是准备违法送到菲律宾,用于和贵国盟友美国人打仗的。”
…….
没办法,你再聪明,社会实践大学照样啪啪打你的脸。
碰到老赖,法院还没法受理,怎么办?找黑社会主持公道呗,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嘛。孙中山找了黑龙会的头山满出头,一阵威逼利诱,6万5讨回来2万8,还是拿房产作为抵押的。
那么请问对中村弥六和大仓商社有什么惩罚呢?日本《万朝报》揭露中村伪造孙中山的印章和签名,舆论哗然、一致谴责他和大仓商社;犬养毅把中村开除出党(日本的政党多如牛毛)。
然后没了。
卧槽,黑社会碰到这种事儿还杀人全家呢,革命党这都混成啥样了。
本来老孙搞了个双保险,还指望当时的日本驻台湾总督儿玉源太郎帮忙,结果日本内阁改组,伊藤博文怕惊动英美,叫停了合作,儿玉那条线也黄了。
这边被啪啪打脸,那边惠州实在是撑不住了。郑士良弹尽粮绝,只好解散义军,流亡香港,一年后被朝廷毒死。惠州起义一败涂地。
你看,我们的孙前辈要资源有资源,要人脉有人脉,最后还被坑成这副样子,大家想想自己在那个年头能混几集吧。
当然,这个故事也并不是没有亮点。首先,可以看出来孙前辈的确是国际大V,有“现实扭曲力场”的名人了。他可不仅仅是中国国父,放在那个年头,几乎是整个东亚民族运动的偶像。
比如后来的胡志明,就深入研究了老孙,搞出有越南特色的三民主义来,叫做:“民族独立、民权自由、民生幸福”。而彭西,也没有因为之前说的事情和老孙翻脸,双方一直都有来往,毕竟一个工种的,彼此都知道不容易。
不过还是那句话,亮点不能当饭吃,军火的问题事实上一直困扰这老孙,包括后面的丁未防城之役、镇南关起义都是如此,日本军火、法国军火、香港转运军火,各种调配不灵,物流被满清满世界的围追堵击。
革命党的日常就是:
“钱怎么还没到,快快快,日本人说钱再不到,货就给别人了。”
“货验过了吗?别忘了验货,老黄说上次的货一半是废品。”
“什么?武器又不让运了?法国那边还是日本那边?”
“什么?枪到了,子弹没到?怎么搞的?”
……
大家自行感受一下像不像自己公司吧。
当然,交了学费,进步也是巨大的。到了黄花岗起义的时候,军火方面虽然仍然破事儿不断,但的确颇有亮点。
爱国华侨从日本、越南、泰国各地搞到枪械,以香港为物流中心,统一存放在李煜堂(就是《十月围城》里的李玉堂)的金利源药材行。之后又在广州租了四十来间房,作为起义军集合点和武器存放中心。
最后总共搞到700多条枪,武器、仓储集结到位之后,大家以分批分次的方式偷运到广州,有的把枪支藏在梳妆台的暗格里、有的把子弹涂上油漆装成罐头。
最牛逼的是黄兴后来的老婆徐宗汉、胡汉民夫人陈淑子、冯自由太太李自屏、还有刘梅卿未来的妻子卓国华,这几个妹子都是军火走私小能手。
那时候不是有“男女之大防”吗,一般清兵对女性不太提防,据说起义前徐宗汉藏枪的小船就被临检了,大头兵进舱一瞧,是三个姑娘,没细看就放行了。
到了广州,几个姑娘又装作出嫁,敲锣打鼓放鞭炮,在花轿下藏着枪支弹药进城。她们后来被称为“革命新娘”,真是牛逼到了极点。
顺便说一句,《辛亥革命》里的李冰冰演的就是徐宗汉,他叔叔徐润是轮船招商局(也就是招商银行的前身)创始团队的,名列晚清“四大买办”之一,妥妥的贵二代。
电影里起义失败后,她和黄兴抱头痛哭,现实中则是她和黄兴逃亡香港。也就是在逃难途中他们结成了患难夫妻。
你看,现成的霸道总裁、富二代、大家闺秀私奔、浪迹天涯、枪林弹雨,偶像剧的关键词一个都没落下。还看什么“流星花园”啊,革命史难道不比那帮叉叉酷炫百倍?
当然,形势比人强,再说一遍,黄花岗起义一败涂地,“吾党菁华、付之一炬”。
喻培伦,大阪化学研究所、千叶医学院,专攻炸弹制造,被俘后就义;
林觉民,庆应大学文学系,专攻革命宣传,被俘后枪决;
方声洞,东京成城学校陆军专业,负责军火走私,身中七弹而死;
……
这些可都是下一代的精华啊,也难怪孙前辈痛心疾首。
毕竟枪,总能慢慢搞到;可人,真是没了就真没了。
如果说有什么比搞钱、搞枪更让孙前辈头疼的,那也就是搞人了。
我们下一章,讲钱、枪、人,革命三大基本功的最后一个,人。
(文章转自新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