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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限较量:俄乌战争的内幕故事
Overreach: The Inside Story of Putin’s War Against Ukraine

作者: 欧文.马修斯
原文作者: Owen Matthews
译者: Zhou Jian
出版社:今周刊
出版日期:2025/04/24
ISBN:9786267589229

内容简介
当2022年2月24日清晨,俄罗斯大军越过边境,正式入侵乌克兰时,世界屏息以待。这场战争不仅是一场传统的军事冲突,更是一场涵盖情报战、经济制裁、科技攻击与心理战的「超限较量」。但这一切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普丁的战略如何制定?泽伦斯基如何带领乌克兰抵抗?西方国家又如何暗中操盘,改变战局?

知名记者欧文.马修斯(Owen Matthews),曾深耕俄罗斯、乌克兰、中东与欧洲政治长达数十年,以其深入调查与第一手资料,全面揭露这场战争背后的权谋与角力。 《超限较量:俄乌战争的内幕故事》不仅是一部详尽的战争纪实,更是一部透视21世纪国际权力竞争的剖析报告,让读者理解这场冲突如何改变全球格局。

对俄乌战争初期的第一线惊人调查——从克里姆林宫的走廊到马里乌波尔的战壕

俄乌战争是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地缘政治危机──然而在这一战争冲突的核心领域,真相却至今令人扑朔迷离。普丁,显然从一个精于算计、善于把握时机的敏锐大师,突然沦落成为了慌不择路的赌徒,将自己的政权──连带俄罗斯民族本身,置于被毁灭的危险之中。这究竟为了什么?

依据在莫斯科作为新闻媒体人超过25年的从业经验,记者马修斯引领我们,穿越俄乌冲突被毒化的历史根基,洞察普丁于新冠疫情环境下,在担忧西方威胁的偏执狂氛围中,策画入侵计画的隐秘过程;以及最终了解到,在乌克兰总统、出乎意料一战成名的战争英雄泽伦斯基的核心班底内,所发生的决策内幕和战场叙事。

搜集了来自克里姆林宫及其宣传机构等知情人士的记述、被俘俄军人员的证词,以及根据俄乌前线的实地报导,《超限较量》一书不仅揭示了战争的起源,而且讲述了头六个月的关键战局演变。

作为多次获奖的新闻记者,历史学家和流利的俄语演说家,马修斯在莫斯科生活和工作了超过25年。他建立了由任职于普丁政府的安全勤务部门、俄罗斯军队和宣传机构官员们构成的人脉关系网路。更凭借着自己全方位的视野,写下《超限较量》一书,向读者提供了极具权威及不可或缺的历史纪录。

【全球瞩目的战争剖析,揭露你未曾知晓的内幕】
这不只是一场俄乌战争,而是一场全球性「超限战」!
战场不只存在于乌克兰的战壕,还扩展到经济、网路、能源、媒体与外交战场。这场战争不再是单纯的军事对抗,而是一场现代版的「无形战争」,涉及全球政经体系与情报机构的激烈角力。

◎普丁为何选择开战?
书中揭示普丁如何从一位现实主义的地缘政治家,转变为受神秘民族主义驱使的强硬领导者。他深信俄罗斯、乌克兰本为一体,这场战争是要「收复失落的帝国疆界」,而非单纯战略行动。马修斯直指:这场战争,其实是普丁亲手摧毁他辛苦建立的俄罗斯国力与国际关系的成果。

◎俄罗斯决策圈内部的密室角力
透过第一手访谈、机密管道与大量背景资料,作者揭露了普丁在2022年开战前的真正心路历程与权力圈动态。原来,包括许多国防高层、特务首脑与部长在内,竟也被蒙在鼓里,直到战争前夕才得知全面入侵的决策。

◎乌克兰的顽强突围
从泽伦斯基的演说策略,到平民志愿军与高效指挥体系的运作,书中描绘出乌克兰如何在战争初期顽强抵抗,扭转了世界对这场战争的预期,也让俄军措手不及。马修斯点出:这是一场不对称的战争,但乌克兰凭着民心、技术与灵活策略,展现出强大韧性。

不只是战争纪录,更是帝国崩坏的临床解剖
马修斯不仅写战争,更写下普丁政权如何一步步将俄罗斯社会推入言论缄默与集体恐惧之中。书中呈现了情报人员与将领如何陷入「服从与恐惧」的国家机器之中、俄国媒体现场如何被洗脑与操控,以及全球经济、能源、军事平衡如何在这场冲突中剧烈震荡。

这场战争不只是关于乌克兰,而是关于全球秩序的重新洗牌。本书不仅让你看到战场上的枪林弹雨,更让你理解这场战争背后错综复杂的国际政治博弈。 《超限较量》既是历史纪录,也是对未来的警世寓言。这场战争不只是俄罗斯与乌克兰的战争,更是极权与民主、虚构与真实、帝国幻觉与现代世界秩序之间的全面碰撞!

【关键问题解析】
*为什么普丁坚决出兵?
*俄罗斯与西方国家的情报较量,谁是最后赢家?
*这场战争如何影响中国、美国与全球秩序?
*这场战争会如何结束?会引发更大规模的全球冲突吗?

作者简介

欧文.马修斯(Owen Matthews)  1971年出生于伦敦。他在牛津大学主修现代史,之后在波士尼亚开始了自由撰稿人的职业生涯。他的报导曾发表于多家知名刊物,包括《旁观者》、《泰晤士报》和《星期日泰晤士报》、《每日电讯报》、《独立报》、《每日邮报》和《泰晤士报文学副刊》等。 1995年至1997年,他在莫斯科的一份英文日报《莫斯科时报》(The Moscow Times)工作,期间曾深入黎巴嫩与阿富汗进行报导。
1997年,欧文成为《新闻周刊》(Newsweek)的记者,报导第二次车臣战争以及俄罗斯的政治与社会议题。 2001年至2006年,他常驻伊斯坦堡报导阿富汗和伊拉克的冲突。自2006年以来,他兼任《新闻周刊》莫斯科分社社长和伊斯坦堡记者的职务。欧文是《史达林的孩子们》(Stalin’s Children)一书的作者,该书入围2008年的卫报图书首奖(Guardian First Books Award)和奥威尔政治写作奖(Orwell Prize for Political Writing),并被各大媒体评为年度最佳图书之一。 《史达林的孩子们》已被翻译成20种语言。

译者简介

Zhou Jian  生于中国,留学美国。借着理工的博士论文写作历练和文革时博览禁书的文学记忆,在涉猎中英文科技文献互译的基础上,多次翻译英文传记作品。希望以自己的微薄之力,真实体现英文原著的精彩叙事,译有《红色赌盘》。


前言

每个人都必须理解:为了我们的生存,毁灭我们所有敌人的全球战争动员已经迫在眉睫。战争是我们民族的理念。我们唯一的任务,领袖们唯一的使命,就是向所有俄罗斯人民解释,使他们信服,这就是我们英雄史诗般的未来。
──俄罗斯作家、顿巴斯志愿战士,札哈尔.普里列平(Zakhar Prilepin),二○一四年四月

「你会很高兴见面的。」 我的老朋友简尼亚(Zhenia)在电话那头的声调平淡中带有谨慎。那是二○二二年三月二十八日,在乌克兰的战争已经持续一个多月。 「你单纯只是想见面开心一下,还是来试图告诉我,为什么我错了?」

「或许你能够告诉我错在哪里?这也是我们可以相见的理由,我现在在莫斯科。」

电话中顿时沉寂无声。

「或许改天吧,」 他最终答覆说。 「马上见你,不是个好主意。」

简尼亚曾经是个叛逆者。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他干过工人和保安警卫,也担任过民兵组织OMON员警部门的官员,在车臣(Chechnya)打过仗。他曾任职于俄罗斯反对派主办的独立报纸《新报》(Novaya Gazeta),负责编辑下诺夫哥罗德州(Nizhny Novgorod)区域版面,也曾是革命的「民族布尔什维克党」(National Bolshevik Party)领导成员。但是当我在法国圣马洛(Saint-Malo)的一个文学节日活动中与他相识时,简尼亚已经启用了新笔名──札哈尔.普里列平(Zakhar Prilepin)──也已成为俄罗斯最伟大、最具争议性的作家之一。简尼亚留着光头、身体强壮,具有威胁性的外观神态,这导致他卷入了与圣马洛城区防暴警察的冲突之中。我帮助他摆脱了困境,这成为了我们往来经历的开端。

札哈尔.普里列平机智敏锐,平时喜好阅读,行事无所畏惧。他也狂热信奉自己的理想──这包括了对自己国家神圣伟大的激进信仰,以及对现任俄罗斯领导阶层贪赃枉法的极度蔑视。在二○○七年于克里姆林宫召开的作家论坛上,他坐在弗拉迪米尔.普丁(Vladimir Putin)对面,无所畏惧地质询总统,有关反对腐败和窃盗的履职责任。二○一四年二月,在克里米亚(Crimea)被肢解之后,克里姆林宫的意识形态开启了围绕俄罗斯民族轴心的政治运作,普丁和普里列平发现,他们各自具备了不曾预见的共识:是时候由俄罗斯人拿起武器来公开抗拒自己的敌人了。此后不久,普里列平访问了乌克兰东部顿巴斯地区的脱乌反叛共和国,成了叛军营级部队的副指挥官。在二○二○年,他仿效自己敬仰的英雄──激进主义作家、民族布尔什维克党创始人爱德华.利莫诺夫(Eduard Limonov)──组建了自己的政党。这个党的愿景就是:建设强大和战斗性充沛的俄罗斯,透过战争,来实现自己清洗堕落世界的目标。

尽管普里列平的观点邪恶、荒谬,无疑也是危险的,但这些却被他本人诚挚地信奉。不像在俄罗斯权贵阶层的许多浮夸爱国者,对自己声称热爱的国家只会巧取豪夺,普里列平实际上冒着生命危险,来践行自己的信念。他曾经是我的朋友,但现在已成为某种意义上诚实的敌人。

我以普里列平开始我要讲述的故事,源于两个理由。一是我有兴趣知道他下一步的作为。现今,克里姆林宫正骑在由正统东正教(Orthodox)所激发的极端民族主义的老虎背上,直到相当近的时期内,这个思潮还只是藏匿于俄罗斯政治的狂妄表象之后。无论由于战场上的军事失败,还是源自对俄罗斯权贵阶层或国家安全强势部门掌控的丧失,如果普丁摇摇欲坠,将会发生什么情况?如果这种局面出现,普里列平关于自己国家具有新斯巴达叛逆性,无法缓和矛盾,国家武装化和在崇高正义旗帜下燃放生机的理念,将对俄罗斯可能的未来前景之一,开启令人恐怖的窥视之窗。

我谈及普里列平的第二个原因,是他对我会面邀请的回绝。我始终无法找到他这么做的理由。可能他神经过敏,害怕在与某些疑是西方间谍人员谈话时被抓;也可能他认为,我已经成为一个西方间谍。还可能他假设,我已经被俄罗斯联邦安全局(FSB)的人员跟踪;可能他想像自己也被盯梢。或者他可能害怕,从我这里听到发生事件的不同真实版本,这将动摇他对自己的理念,即俄罗斯东正教战神正在与乌克兰纳粹分子浴血奋战(诚然不可能存在的现实),所具有的坚信之心。

无论他有什么理由,普里列平显然是中了当时俄罗斯遍地弥漫的狂热魔咒,这种狂热被我大多数的莫斯科朋友、同事、联络人所分享。在战争爆发的数天里,病态的狂妄覆盖了首都之城,就像每个夏天都弥漫在那里的泥炭沼火灾之烟幕那样,来势迅猛且令人窒息。也像烟尘一般,这种精神狂热病挥之不去的恶臭,同样遮天蔽日,使人无法逃避。

我在驻留和调离之间,总共花费了二十七年时间在俄罗斯采访报导。首先,作为都市和焦点事务的报导记者,为《莫斯科时报》(The Moscow Times)工作,然后成为美国《新闻周刊》(Newsweek)驻莫斯科的记者,并兼任其莫斯科办事处的主任。在超过四分之一世纪的时间里,可能总共只有六人,因为我是外国人,或者由于他们害怕政府对此类事件的反应,拒绝过与我交谈。

然而在俄罗斯开始入侵乌克兰之后──或者更确切来说,在俄罗斯国家杜马(State Duma)于二○二二年三月初颁布了法令,对「传播有关俄罗斯军事行动虚假资讯」的人员,可处以最高达十五年监禁的惩罚之后,局势发生了急遽变化。之后不久,杜马又重新定义了已经存在的有关「外国代理人」法规,不仅包括实际接受国外资助的俄罗斯个人和组织,也包含那些受到「外国影响」的人士,全都在监管之列。每周更新的「外国代理人」名册由官方发布,很快就几乎包括了每个非克里姆林宫认可的记者、电台播音人、部落客和自由媒体分析家。

令我震惊的是,当我在开战初期开始预报本书的写作计画时,我已经认识多年、甚至几十年的朋友和联络人告诉我,他们不能冒险在公共场合会面,或在讲话时被录音;甚至挺克里姆林宫的现任或退休官员,以及重量级爱国媒体和政治人物,都谨小慎微到了荒谬可笑的地步。许多消息来源拒绝与我在公共场合见面,因为他们在与外国记者交谈时会被认出;许多最具揭密性的谈话发生在餐桌上、度假别墅里,或是依照传统的苏维埃Soviet style方式──在共同朋友的厨房内,而那些热心安排这种私人聚会的主人,也经常不事先告诉访客:我,一个危险的外国人,将会在场。

本书引用的许多资讯来源,必须保持匿名──在某些案例中,是为了保护他们的身分,其他则因为引述的评论来自无纪录在案的社交场合,或者属于机密交流。作为读者,必须信任涉及的任何资讯,这难免令人沮丧,对于必须核实消息的记者来说,也有着同样的懊恼。但这就是本书报告中,从二○二二年三月至二○二三年三月,在莫斯科和基辅(Kyiv),所面对的氛围。最令我惊讶──同时也警醒的──是俄罗斯社会关闭得如此迅速。在普丁二○二二年入侵之前,在俄罗斯的政治生态体系中,尚具有政治反对派和言论自由的生存空间,尽管空间狭小,但还是被一系列不言自明的规则所确认,这些规矩被当局所遵守,要比被其破坏更为常见。私下里的反克里姆林宫政见,甚至在公众场合或社交媒体上宣泄时,也从未被明令禁言,在二○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之前,在家庭电话上安装隔音护罩的故事,曾经是来自苏维埃时代Soviet days的古老传说。在这之后,我的许多爆料者都坚持在我们谈话时,离各自的智慧型手机至少数公尺之远,或者将它们留在会面场所之外。

恐惧具有传染性,在一个长期认可的规则已崩溃、新法理尚未形成的世界中,它繁殖得更加迅猛。反对派活动分子和记者曾戏称:普丁政权为「素食者」,而非食肉类野兽。除了少数明显的例外事件,当局倾向于威胁而不是毁灭异议人士。克里姆林宫的首席意识形态思想家弗拉季斯拉夫.苏尔科夫(Vladislav Surkov)──凑巧也是普里列平的朋友和姻亲──执掌着基本依据后现代主义、用户至上观点,最终轻视意识形态等理念所建构的宣传体系;一会儿在这里追随正统东正教义,一会儿又在那里重拾对苏维埃的怀旧情结Soviet nostalgia。苏尔科夫拨弄着理想的琴弦,就像法国作家若利斯.卡尔.于斯曼(J. K. Huysmans)的颓废派古典小说《逆流》(À rebours)中,敲打着可释放香气的管风琴键盘之乐师。这个相对包容的素食者生态体系,在二○二○年二月苏尔科夫离开克里姆林宫后就分崩离析。我们将会看到,旧系统被头脑狂热的前「苏联国家安全委员会」(KGB)官员独断的管控所取代,他们深信,自己面对的西方正在推行阻挠和毁灭俄罗斯的使命。

反普丁人士总是倾向于彬彬有礼,甚至听天由命来应对自己的安全命运。在二○二二年二月二十四日入侵乌克兰之后,很少有人继续仗义执言──那时,对当局毫不在乎,已经成为胆大包天的行为。使我更加震撼的,是挺普丁人士也突然发现了自己的恐惧。一系列不言而喻、曾制约他们生存世界的 「相互理解」 ,突然被一种新的、陌生的爱国主义及战争引力场规范所取代。什么言行是俄罗斯战时所批准的,什么又是被新禁止的作为?无人确切知晓。一位前苏联国安会少将、前普丁最资深内阁部长之一的大学同学和私人好友,曾将我带到寒冬的室外,在乡间别墅的柴火木棚内谈话,只有在那里他才放心,可以确保无人旁听、留意我们的对话。与普丁关系密切的一位石油大亨的女儿,也曾两次要求在莫斯科的白兔餐厅调换座位,因为她不喜欢坐在附近的人可能会偷听我们的表情。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我提及这些现象,并不是为了要给人们这些印象──在莫斯科的采访报导犹如勒卡雷(John le Carré)间谍小说描述的那样神秘惊悚;而是要指出,俄罗斯的政治和媒体氛围,随着普丁入侵乌克兰的战争风波,已经发生了非常迅速、深刻的变化。有些老朋友转变为激进好斗、甚至令人憎恶的爱国者;其他人则意识到,可以假装享受到开放、富裕欧洲生活方式的俄罗斯,已经不复存在──或者,可能仅存于他们的想像之中。数千名受过最好教育的俄罗斯人开始逃亡海外;但是,只能留下的绝大多数人,选择了随波逐流──有些人积极附和,绝大多数则保持沉默。如果战争的狂热类似泥炭的烟火,那么循规蹈矩就像皑皑白雪,严密覆盖了被裹挟在麻木氛围中窒息的感官和认知,整个俄罗斯社会就像将人民蜷缩赶入庇护所。有些俄罗斯人在回顾他们苏维埃童年的宽慰文学修辞时,发现了这样的庇护所;还有人在积极忽略和封闭面临现实的过程中,找到了心灵的安乐窝。直到九月二十一日,进入战争超过六个月之后,莫斯科的生活依旧像处于完全正常的极度强烈幻象中,不允许战争来骚扰那里的宁静。但是,在九月的那一天,宣布部分动员令的时刻,普丁才算是让俄罗斯国家──和他自己的权贵阶层──大吃一惊。突然之间,一场除了无法目睹、各方面都货真价实的战争,对成千上万家庭中有适龄参军男性成员的俄罗斯人来说,突然成为紧密关联、涉及私密的事件。从那一刻起,没有任何俄罗斯人可以幸免,这场降临到自己国家凛冽政治寒冬的袭扰。

巨大社会冲突的定义,是其结果可以造成民族的分裂和世界秩序的重塑。根据这样的尺度衡量,俄乌战争堪称欧洲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最严重的地缘政治危机,这也将产生远比九一一事件巨大的全球性后果。世界的安全架构、食品及能源供应、军事力量和联盟势力的平衡,都将因其而发生永久性的改变。

最好的结局是,普丁陷入僵局的侵乌战争,将被证实为在欧洲历史上扩张性帝国主义的最后挣札,以及象征着西方帝国时代的最终灭亡。这也将暂缓中国采用常规军事力量挑战自己邻居的计画。在开战的第一周,乌克兰证明了,压倒性的装甲和空降兵力,可以被现代化的步兵便携武器所击败,以此颠覆了传统冷战时代有关进攻和防守的计算法则,进而同时震惊了自己的敌人和盟友。世界对俄罗斯入侵的制裁也显示了真正的经济力量──包括了一夜之间毁灭整个经济体系的强权──已经从民族国家层面移动到民间公司的领域,基于道德和政治考量的公司决定,能够带来比政府行为更严重的经济打击。同时,俄罗斯试图透过削减对欧洲的天然气供应来进行反击,却令人惊讶地显示,这表明了能源实际上并不像西方曾经惧怕的那样具有强势功效。

在同一时期,由于普丁和他的宣传同伙,多次将在战场上或什至在战略上使用核武器的概念,从理论范畴稳步推向可能实施的现实,导致乌克兰战争又让世界陷入更加危险的境地。这也提出了致命性──尚无明确解答──的议题:西方社会在捍卫他们自己奠定的国际准则之名义下,将愿意承担多大的经济和社会痛苦?

乌克兰战争是苏联解体的血腥终极行动。就在我写作本书时,敌对战斗仍持续进行,所以我的故事也必然无法完结。但是,尽管我们对「冲突如何具体结束」缺乏概念,我们却已知晓,如果战事继续将带来的后果;对俄罗斯和乌克兰任一方而言,将不存在完全的胜利者。北大西洋公约组织(NATO)投入太多,不会允许基辅败于俄罗斯军队;如果普丁任由克里米亚(或同样性质的顿巴斯的反叛共和国)输给乌克兰,他的政权和自己的生命则将休戚相关。他曾经反覆说过,发誓守卫这些地域,如有必要,将主动发起核攻击。所以,这场战争将在谈判求和的基础上最终结束──就像所有最后没有取得全面胜利的战争一样。
普丁有可能将任何战争的最终结果,都宣称为俄罗斯的胜利,由于他对俄罗斯媒体的控制如此完善,他说服自己的多数同胞来相信自己结论的成功机率颇高。

但是同样毫无疑问,无论普丁在炮火平息后,想方设法保住了多少前乌克兰的领土,他试图扭转乌克兰向西方靠拢的趋势、确立俄罗斯新权威和伟大前程的实践,已被证实为灾难性的失败。数十年精心安排的经济计画被毁灭殆尽,全世界曾经同情相交的盟友避之不及,数十万俄罗斯最光彩、最优秀的才俊流亡他乡,俄罗斯国家的战略独立性,由于被迫对中国的经济和政治依赖,遭受到深刻的损害。普丁已经从根基上荼毒了俄罗斯的未来。他自我宣称的胜利,体现了文盲战胜知识、僻壤支配大城市、老年人压制年轻人,以及往昔封闭未来的倒行逆施。

普丁的入侵,也精准创造了自己试图防范的同样结局。战争团结了乌克兰人,给予了这个国家真正意义上的立国基础;战争也重新启动了北约,为它带来了新的目标、钱财和加盟成员,同时也重申了欧盟在此战后反威权主义的价值,这正是欧盟一体化初始创立时的基础。在更加深入的层次上,普丁也提醒了全世界的民主势力,自由不可能自然来临──尽管在共产主义制度崩溃后,西方许多人得出了与之相反的宿命论点──现在一切都已经明了,必须用战斗来获取和保护人民的自由权利。

本书在战争爆发的头一年期间,几乎全部于莫斯科和基辅两地写作完成。因此,这不是单纯的战争故事描写,而是介绍战争如何开始之相关历史的首次素描──讲述了冲突如何从俄罗斯的闪电袭击,经历了僵持困境,直至乌克兰开始反攻的阶段。我将重点集中在揭示普丁入侵乌克兰核心运作过程中最扣人心弦的神秘内幕:用暴力塑造更加伟大俄罗斯的理念,如何被诡异的东正教民族主义势力所支持,在穿越俄罗斯政治边缘化之后,最后如何成为克里姆林宫官方的核心政策?普丁为何/如何决定了,将数十年精心建设的宏观经济事业、外交成就弃如敝屣,如此莽撞和冒险地发动了战争,以至于直到入侵行动的最后时刻,他计画中的全部细节,甚至还对自己最高级别的大多数内阁部长保守机密?谁是在地毯下暗中争斗的走狗──如同邱吉尔(Churchill)曾经令人难忘般如此描述过的克里姆林宫内部较量──是谁相互斗法,最后赢得了普丁的耳根、心胸和意念?以及最为重要的,是普丁决定走向战争的真正原因究竟是为了什么?

于莫斯科,二○二三年二月二十四日

 

《超限较量:俄乌战争的内幕故事》序曲 战争边缘

序曲
战争边缘

●莫斯科
新奥加廖沃(Novo-Ogarevo)总统官邸,莫斯科地区,二○二二年二月二十三日

上午十一点刚过不久,弗拉迪米尔.普丁在他位于距莫斯科市中心西北约三十公里新奥加廖沃区官邸的直升机停机坪上,登上了总统机队三架Mi-8直升机中的一架专机。出于安全的原因,其他两架一模一样苏联时期设计的Mi-8飞机也一起升空,排成队列,加速向东飞往克里姆林宫。

与新奥加廖沃机场的所有其他工作人员一样,机组人员在与俄罗斯总统(俄语:Pervoe Litso,意指「第一人士」,此称呼在政府圈子里用来指称普丁)近距离接触之前,一直生活在严格的新冠隔离中。自疫情爆发以来的近两年里,所有前往新奥加廖沃、瓦尔代湖(Lake Valdai)、索契(Sochi)附近总统官邸的访客,都被要求在专门改建的饭店内,进行为期一周的隔离和每日的病毒测试。总是保持着严谨的私密警卫,普丁多年来的私人接触被限制在不超过三十六名圈内人士的小团体内。在新冠疫情期间,这个安全网罩更加大幅缩小,防范得万无一失。

起飞十五分钟后,普丁的直升机降落在靠近克里姆林宫东南角、别克列米谢夫斯卡娅塔楼(Beklemishevskaya Tower)附近的停机坪上。他随后坐进自己专用的ZiL防弹轿车,短驳行驶到克里姆林宫。在疫情期间,普丁几乎很少到莫斯科,更鲜少在公共场合露面,但这次是他在多日内第三次抵达莫斯科市中心。

第一次访问是在二月二十一日下午稍早,他出席了从各方面而言都堪称非比寻常的俄罗斯联邦安全会议(Russia’s Security Council)。会场设在克里姆林宫内的圣凯萨琳大厅(Hall of the Order of St Catherine)里,那里有着巨大廊柱结构支撑的广阔空间,通常被当作官方接见外宾的场所,联邦安全会议在此开会并不常见,因为参议院宫内空间较小的会议室则是委员会常规的会议地点。已经没有时间让委员会的十二名常设成员按要求完成一周的隔离。大厅里的宽敞空间,可以允许普丁单独坐在宽大接待桌子之后,来保持与俄罗斯具有最高职位──尽管并不一定是最有权势──的男性(只有一名女性)的六公尺社交距离。这种场地的选择,也是为电视转播需要而特设,具有高度象征性的姿态,试图显示俄罗斯强大自信力的新境界。

关于这次联邦安全会议召开会议的表面原因,是讨论由国家杜马和其上院──联邦委员会(Federation Council)上报的提案,要求承认乌克兰顿巴斯地区两个宣布分裂共和国的国家地位。据接近普丁发言人德米特里.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的消息来源,这次会议的所有参加者都被告知,会议的进程将被电视台现场直播;但这并非事实。与会者观察的证据表明,实际上在大约五小时后,才播放了会议的影片。佩斯科夫告诉同样的消息人士,会场上除了普丁之外,只有三个人知道普丁军事计画的全部内容──大约七十二小时之后,发动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一个是国防部长谢尔盖.绍伊古(Sergei Shoigu);另一位是尼古拉.帕特鲁舍夫(Nikolai Patrushev),他是联邦安全会议秘书及普丁自一九七五年以来的苏联国安会同事;第三人是普丁在圣彼得堡大学的老同学和俄罗斯联邦安全局长亚历山大.博尔特尼科夫(Aleksandr Bortnikov)。

一个接一个,联邦安全会议成员起立,赞同杜马的议案,承认顿涅茨克(Donetsk)和卢甘斯克人民共和国(Luhansk People’s Republics)──合并称为卢顿共和国(LDNR)──为独立的国家。一位委员──谢尔盖.纳雷什金(Sergei Naryshkin),俄罗斯对外情报局(Russia’s Foreign Intelligence Service)局长──在发言中含糊其辞,受到了普丁的当众羞辱。

隔天的二月二十二日,国家杜马适时正式发布了承认的公告。普丁再次来到克里姆林宫,面对驻克里姆林宫内新闻界精心挑选的媒体记者代表,召开了少见的新闻发布会。根据在场的一位人员回顾,普丁看起来「面色苍白和略显浮肿,但是精力充沛……不同寻常的情绪坚定和咄咄逼人」。当俄罗斯《工商日报》(Kommersant)驻克里姆林宫资深记者安德列.科列斯尼科夫(Andrei Kolesnikov)问道,他是否认为 「这个现代世界的任何事情,都能够透过武力进行解决」时,普丁尖锐地回应:「你为什么认为好事从来不会用武力作为后盾呢?」 他也否认了俄罗斯军队将「立即部署」到顿巴斯。

普丁是在说谎。俄罗斯军力当时已经动员完毕。第一批部队──驻扎在南方军区陆军集团军的车辆,都涂标了独特的 「Z」字母,以此与相同的乌克兰装甲装备相区分──已经在新闻发布会之后的几个小时内,跨越了俄罗斯和卢顿共和国之间不复存在的有效边界。至二月二十三日上午时分,俄罗斯军队已经部署到了顿巴斯叛军与基辅军队经过两个夏天残酷厮杀、导致一万四千多人丧生后,于二○一五年建立的实际控制线全部地段。

二月二十三日(祖国保卫者日)是个重要的苏维埃时代节日,这是好友聚会喝酒、庆祝男性成人(与三月八日的妇女节相对应),以及在电视上共同观看爱国战争影片的日子;更正式地说,这是庆祝俄罗斯武装力量历史和现实的日子。胜利日──在五月九日这天庆祝,传统上会在莫斯科红场举行主要的军事游行──是更具胜利意义、庆祝苏联在伟大卫国战争中打败纳粹德国的纪念日。但是在普丁统治的最近十年间,二月二十三日和五月九日都成为克里姆林宫培育精神崇拜的关键时节,凭借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记忆,来为现政权的光荣和合法性服务。这两个纪念日的高潮时刻,是由总统在克里姆林宫墙外燃烧的永恒火焰(Eternal Flame)之处,敬献纪念无名烈士的花圈。

普丁的车队从克里姆林宫的斯巴斯克塔(Spassky Tower)大门驶出,穿越了红场,来到亚历山大花园(Aleksandr Gardens)精雕细琢的锻铁门口。普丁步行走过行注目礼的仪队──都保持着安全距离──在永恒火焰旁摆放了一个花圈。这是自二○二一年同一天以来,首次记录到的,普丁在莫斯科街道上行走的场合。事先录制的普丁纪念「祖国保卫者日」的谈话在全国播放,「尊敬的同志们!」普丁开口就有意回归到共产党人的用词。他只有一次隐晦地提到了,在当天早晨发生俄罗斯军队对卢顿共和国的占领行动。 「我们国家始终开诚布公对待有诚意和直接的谈判……但是我要再次指出:俄罗斯的利益和人民的安全,对我们来说,是不容讨价还价的。」

在下午五点回到新奥加廖沃后,普丁与土耳其总统雷杰普.塔伊普.埃尔段(Recep Tayyip Erdogan),进行了事先约定的电话交谈。根据官方公布的谈话纪录,普丁「对美国和北约忽视俄罗斯合理合法的考虑和要求,表示了遗憾」。尽管普丁和埃尔段相交超过二十年,互相称对方为 「好友」,在通话中却没有谈及对乌克兰迫在眉睫的全面进攻。根据来自土耳其外交部、一位从二○○三年起就为埃尔段工作的资深消息来源人士所言,「关于普丁计画中的任何行动,我们没有觉察到任何迹象或警告」。

在二月二十三日傍晚的某个时刻,普丁坐在新奥加廖沃的电视摄影棚内,开始为他的人民录制另一段发言,这是近日来策画的第二次全国演说。这次他宣布,已经下达了命令,针对乌克兰开始实施「有限的特别军事行动」;在次日早晨六点,向全国播报。沿着俄罗斯、白俄罗斯、乌克兰之间两千公里长的边界,一支由至少七十一个营级战术群组成、总计约十六至十九万人的部队,投入了战争——这是自一九四五年以来,俄罗斯军队在欧洲领土上最大规模的部署。

●基辅
总统府,基辅,班科夫街,二○二二年二月二十三日

自二○二一年十一月以来,美国情报部门就以不断增加的紧迫感和非同寻常的详细内容,警告着弗拉迪米尔.泽伦斯基(Volodymyr Zelensky),普丁正在计画一场全面规模、多线突击的入侵乌克兰战争,这将牵涉到对基辅的直接进攻。泽伦斯基和他的国家安全团队对这样的警报「没有完全地不屑一顾,但是持怀疑态度」,这是担任泽伦斯基总统办公室主任的安德里.叶尔马克(Andriy Yermak)之说法。 「我们并不怀疑普丁有入侵的能力,这没有任何问题。我们已经处于(与俄罗斯)战争状态八年了。」但是,自从去年春天以来,俄罗斯军队在乌克兰边境的集结──以及可能入侵的警报──已经成为某种具规律出现的情况。普丁曾在二○二一年三月至四月间,威胁性地增加过军队数量,而且在九月至十月也再次增兵,而后又再次停滞不前。起初的军力增加,被解释为对新任美国总统乔.拜登(Joe Biden)的决断能力测试,二次增兵则被认为是,抗议乌克兰参加北约在夏天组织的陆海作战演习。尽管来自高位的安全消息来源和莫斯科高级政府官员的表态,都充满信心预计不会发生战争,这些都不意味着可以清楚解释,这第三次军力集结是否将会出大事。

「总有人提出问题,是否这次仅仅是普丁的另一个心理战运作……来干扰乌克兰,」叶尔马克描述道。 「一方面,当然有所担心,每次出现这种事情,都会导致战争。另一方面,也有这样的想法,不能让普丁每次都透过派遣部队,靠近我们的边境演习,将我们带入慌乱之中。」当美国和英国大使馆在二月十二日撤离基辅时,泽伦斯基还说到,「当前,人民最大的敌人就是恐慌」,如果西方强国有「关于俄罗斯即将入侵的任何确凿证据」,他也「还未看到」。对战争可能到来的怀疑如此深刻,以至于乌克兰国会(Ukraine’s parliament)和乌克兰国家安全局(SBU intelligence service)的高级成员,竟然在推特平台上转发了英国喜剧演员豆豆先生为背景的动漫画面,他站在路边喃喃自语:「我等着俄罗斯的入侵」。

然而到了二月二十三日,事态很明显,这次是真正不同以往了。前一夜,俄罗斯军队已经进入了顿巴斯和卢甘斯克这两个宣布分裂的共和国境内。俄罗斯部队曾经在这个区域内,不同程度地秘密行动了多年;但是现在俄罗斯杜马已经投票承认了他们的独立,出兵占领该区就是官方公开的行为了。还存在的问题是:普丁会在卢顿共和国停步,还是继续前行?

二月二十三日的午间,泽伦斯基召开了乌克兰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NSDC)会议。会议桌边围坐着国家最高层的军事、情报主管,以及政府的文职部长。其中不乏当了一辈子的军官和情报官员,也有些是泽伦斯基自幼相识、在演艺圈共事多年的老友。

伊万.巴卡诺夫(Ivan Bakanov),一个四十七岁、习惯戴蓝色眼镜、身着时髦紧身西装的年轻人,与泽伦斯基一起在贫困的中部工业城镇克里维里赫(Kryvyi Rih)长大,之后领导了「九五街区工作室」(Kvartal 95),这名字是由两人小时候居住街区命名的。泽伦斯基在二○一九年八月,任命了他的这个老友、同事和前竞选经理人,为安全特勤部门──乌克兰国家安全局的局长。巴卡诺夫具有律师培训经历,以娱乐界主管为职业生涯,完全没有情报或秘密警察工作的背景,但是对泽伦斯基完全忠诚,这就是关键意义所在。巴卡诺夫的使命,就是要改革和驯化在近期历史上多次试图干预政府职能的秘密特勤机构──而且该部门还一直被认为藏着数以千计的亲俄罗斯同情者。

在风格和背景方面,四十九岁的瓦列里.札卢日内(Valery Zaluzhny)中将,来自与巴卡诺夫截然不同的世界。这位职业军官也是由泽伦斯基任命的一代新领袖,因为过于年轻而未赶上在苏联军队服役的机会,札卢日内是第一代乌克兰军官之一,接受过乌克兰北约伙伴国家的训练,包括了在英国皇家军营的短暂实习。身材健壮,脸孔圆润,性格坚毅,他在二○一五年顿巴斯地区的杰巴利采沃(Debaltseve)战役中,作为师长,在战场上崭露头角。泽伦斯基在二○二一年升任札卢日内为乌克兰军队总参谋长,相信他可以将全军实力提升到北约标准,以及终结已困扰苏联和现俄罗斯军队至今的偷窃、欺凌与从上到下僵化的指挥体系。

第三个关键的与会者,是乌克兰的对外情报局局长──奥莱克山大.利特维年科(Oleksandr Lytvynenko)。毕业于俄罗斯联邦安全局设在莫斯科的密码、电讯和电脑科学学院(Institute of Cryptography, Telecommunications and Computer Science),以及伦敦的国防研究皇家学院(Royal College of Defence Studies),他在前一年七月就职于乌克兰间谍负责人,曾引发过争议。在二○一五年,利特维年科曾经是遭贬谪的亲莫斯科总统维克托.亚努科维奇(Viktor Yanukovych)政府的数千官员之一,他们因此被禁止继续担任公职。尽管如此,泽伦斯基做出了决断,他需要一位像利特维年科那样,献身于情报事业的职业官员,来负责回答他们国家面临的最紧迫安全问题:普丁在入侵乌克兰方面,是认真的吗?

在国家安全会议上,「显现了三种基本观点,」乌克兰知名记者、国会议员及曾担任泽伦斯基幕僚高级顾问的谢尔盖.列先科(Serhiy Leshchenko)回忆说。 「一种意见是,普丁将待在顿巴斯(分裂的自治共和国)内;另一种,是认为他将试图开创连接克里米亚到顿巴斯的陆路走廊,以及扩大卢顿共和国的领土范围;第三种,是设想他将继续行动,发动对乌克兰的全面入侵,包括从白俄罗斯方向展开进攻。」这意味着对基辅的直接作战。这三个版本都产生于各种相互矛盾的情报来源和分析判读。那次乌克兰国家安全与国防委员会的会议可以说是 「没有得出定论性的结果」,列先科如此总结。

泽伦斯基那天的其他时间,被用来与外国驻乌克兰大使会面,以及阅读来自自己情报部门和北约盟国提供的情势报告,他也起草了直接面对俄罗斯人民的演说稿。在傍晚时分,还是认定普丁尚未决定是否要越过卢顿共和国边界继续前进,泽伦斯基一蹴而就完成了自己的演说录音。

「我希望在今天,向俄罗斯的所有公民呼吁,」泽伦斯基用俄语──他的母语──演说,他通常在公共场合都使用乌克兰语,很少直接用俄语。 「不是作为总统,我仅以一名乌克兰公民的身分,向俄罗斯公民求助……今天,你们的军队集结在边境线上,近二十万名士兵和数千台军用车辆,这将成为在欧洲大陆上一场主要战争的开端。任何一丝火花都将点燃战争的烈焰……你们被告知,我们是纳粹,但是,为了战胜纳粹主义而贡献了超过八百万生命的乌克兰人民,怎么会反过来支持任何的纳粹行径?我又怎么会成为纳粹分子?可以将这些告诉我的祖父吗?他在苏联军队的步兵服役,经历了完整的世界大战,然后为独立后的乌克兰社会服务,在上校的岗位上殉职。」

泽伦斯基没有提及自己的犹太人根基,但是他的确谈到,于战前曾去访问在顿涅茨克的好友,为乌克兰国家足球队在那里的比赛助威喝采,在一个公园内与当地居民共饮啤酒,像乌克兰族裔同胞一样地团结与共。他以充满情感的话语总结了自己的演说,呼吁俄罗斯民众,「要记住乌克兰和俄罗斯是不同的,但这绝对不是我们必须成为敌人的理由……你们许多人都到过乌克兰,你们许多人都有亲友在乌克兰,你们某些人也在乌克兰大学里学习过、结识过乌克兰的朋友。你们知道我们的性格,你们也了解我们的人民,你们还知道我们的原则,你们更明白我们珍爱的情感。所以,请聆听你自己的良知、理性思考的声音,遵循常识。倾听我们的心愿,乌克兰人民希望和平。」

许多泽伦斯基的助理在他录下这段演说时,「几乎感动得落泪」、「是来自肺腑之言」;一名顾问回忆说,「他自己写下了每一个字……这是他曾经做出的最好演说。」

当天晚上,泽伦斯基与夫人欧伦娜(Olena)和孩子──十七岁的奥莱克山德拉(Oleksandra)及九岁的凯里洛(Kirilo),在距基辅市中心南方十五公里处的第聂伯河(Dniepr)右岸边,位于科茨因(Koncha-Zaspa)区郊外的总统官邸聚会。乌克兰总统没有收到即将到来的俄罗斯军队进攻之「任何前期警报」,顾问列先科对此确认无疑。泽伦斯基抱着希望准备上床睡觉,期望自己在今晚稍早演说中谈及的「常识」将会战胜邪恶。然而几个小时过后,这个希望就在世界瞩目之下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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