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丽如   远足文化 / 2025-01-22  转自 新世纪

我最后一次去中国是2013年,那一趟是做一篇旅游报导,最后去了北京,当时的北京和我在2002初识的北京已大不相同。 21世纪初的北京有点疯有点野甚至叛逆,走在街头总觉得人人可以做梦干大事;然而2013年的北京则处处高楼拔地而起,如愿地成为世界级城市,处处看到CBD房产宣传也处处塞车。我在无法前进的计程车上暗下决心:我再也不要来中国!不要写中国旅游!

那一年习近平当选了中国国家主席,那一年许多藏人自焚。当然,在中国看不到后者的相关报导。

主旋律之外的中国,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曾经担任《纽约时报》北京分社社长、在美国出生、中国成家的黄安伟(Edward Wong),父辈曾于广东台山、香港、新疆等边陲地方流离,之后到美国的中餐馆工作,黄安伟以个人家族史紧扣毛泽东到习近平当权的这八十年,书写中国的样貌,也呈现家的模样。在二战结束将满八十年的此刻,阅读这本《我逃离的帝国》百感交集。

二次世界大战虽结束了八十年,但战火的余烬并未完全掩熄;在中国,战争结束后迎来的不是平和,反更陷入天翻地覆的动荡和饥荒。黄安伟的父亲黄沃强亲身经历了一切,从原本拥抱毛主席的理想,成为一心为国效忠的青年,到看透党的本质而离开中国,远赴美国以安身立命。黄沃强为了求取理想的生存空间而离开中国,黄安伟则是为了追求媒体报导的空间(另一种求生存)而回到美国,父子在不同的时空背景下,对中国都一度满怀希望,最终失望、远走高飞。他写道:「我和父亲分别踏上了不同的旅程,但我的旅程受到了他的旅程影响。我在此书写下这些旅程,更确切来说,我写的是我们各自是如何记住那些旅行中的时光。」

我特别对书中关于新疆、西藏的记述有感。黄安伟的父亲是中共掌权后第一批到新疆要同化维吾尔族的汉人,当时对边疆采取怀柔政策,但这十年的新疆政策则是粗暴的灭族、灭文化。书中提及当地多穆斯林想要落实教义到麦加朝觐(伊斯兰教的五功之一),但中共禁扣他们的护照、限制旅行自由,信徒要去麦加难上加难。相对的,我的印尼朋友上个月才带着爸妈去麦加朝觐,看他们一家人满足的和亲友分享这趟朝圣之旅的感动时,我不禁为身在新疆的穆斯林深感难过。在这样的限制下,人怎么会不想逃?

中共对少数民族的暴力同化政策,在西藏也是血迹斑斑。我对黄安伟最初的印象就是他十年前在《纽约时报》中文网写的〈挽救藏语,中国藏民的艰辛反抗〉,那次的报导还拍了一部九分钟的纪实影片「一名藏人的追求正义之路」。这篇报导凸显一个爱乡爱土的藏人,循合法合理的管道想要挽救藏语却处处碰壁,记实影片没有血迹,却感受到藏文化奄奄一息。 《我逃离的帝国》一书提到了这名藏人受访者札西,写他后来怎么了──札西因为这部影片被关了数年!我看着YT影片下方的上百则留言(该片的点阅率以《纽约时报》中文版来说并不高,却有上百留言),不少人觉得《纽约时报》制造假新闻、藏语哪有消失?地缘政治、民族主义让人越来越难理性对话。

 

 

会不会有一天「对话」也成了奢望?中国近年对言论自由和创作的限缩,黄安伟观察到中国创作者陷入自我审查的回路,他在书中提到一名作家说:「我把这称之为『阉割式写作』,我就是一个积极主动的太监。主刀的大夫还没动手,我自己就把自己阉掉了。」阉割式的创作让中国这十年在影视上、文学上、音乐上都没有世界级的好作品,即便在金马奖备受好评的《漂亮朋友》《一部未完成的电影》,乃至于2023去年的《石门》都是国际制作,但它们无法在中国播放,当然也无法跟中国观众对话。只有离开,才能讲真话。

《我逃离的帝国》也是黄安伟离开中国后写的作品。习近平这几年下令创作者要「讲好中国故事」,以展示良好中国形象。 《我逃离的帝国》真真实实的讲好中国故事,属于一个家族、属于这个独裁暗影扩张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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