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终于走了,如倪匡一样,他是洞澈人生哀痛的高人。二十年前我得蒙两度与蔡先生游东瀛,听他说留学工作日本的经历,饮宴之外,清晨在酒店大堂,他穿一袭青布衣袍,站在那里,在红尘里却似一株菩提树。
我三年来多次东渡日本,在大阪的酒旗巷陌里,岚山的樱花夕照间,总若见到他一把伞,一个背囊的浪迹在人丛里。
出生在椰雨蕉风的南洋,业成于霓虹纸醉的香港,先生是竹林外的一角热闹的俗世,却也是酒色间的一溪寂寞的清流,有刘伶暮天席地纵意所如的豪气,也有阮籍踞恭雅俗青白翻眼的骄狂。 Superficially knowing him, 他或觉得这是过誉的奉承,唯我真心觉得如此。
我回香港三十载,人生唯一的收获是在城市的光影里,见过金庸的微笑不语,黄霑的狂笑不羁,听过倪匡哭不完的哀伤,还有就是蔡澜说不完的掌故。三星期前我从海外向蔡先生致一短讯致意,不见回覆,便知如何。他为人不喜噜苏,不多说了,他虽谢绝丧仪,但对于这位名士,以证后世,谨拈奉一联铭思:
行囊意气三山 翩归一鹤
钟鼎喧腾五味 醉侣八仙
竹林七贤随魏晋而去,金黄倪蔡也都不在了。香港之所以寂寥今夜,因为蠢顽当道,妖魅横行,留在此地清醒而有点性格的人,不可不设防。可幸大家都走了,先生远行,此亦去得其时。云天遥隔,清酒一杯,蔡San,不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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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转自陶杰脸书,标题编者添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