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为避免重演2025年2月「椭圆形办公室风暴」,川普、泽伦斯基与美国副总统范斯公开激烈争执的场面,7位欧洲领导人紧急「护航」泽伦斯基的白宫行。曾经,所谓“轴心时代”几大文明,以色列一神教、印度几个宗教、中国儒道、希腊哲学,到现代如晨星陨落,多数不济,只有基督教强似他者,稳坐世界霸权;又曾经,第一次世界大战已经葬送了辉煌的西欧文明,第二次就发生“奥斯维辛”,被称为“上帝不再参与”,对于领了风骚一千年的基督教文明,那还了得?这个文明在四十年间,发生两次世界大战,几乎没人相信它还能存活,而它的后果,是两股浪潮兴起——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 艾伦•布卢姆所谓的「知性」还在吗? 】
一、高峰成断隘
七月二十一日是海明威的生日。这汉子是西方的一个文化符号,究竟代表什么,从来没有说清楚过,一向说他“反叛”、“绝望”,其实我看他才是“白左”的鼻祖。
在爱达荷州太阳谷一带家中,海明威手抱猎枪,凝视窗外的Sawtooth山脉……他会想什么?后来他终于对着头颅扣动扳机,于是人们便顺理成章地说,他无非是在想如何把自己像一头野兽一样了结掉,如同他所声称的:“我们要是出手,就有责任杀得干净利索,如果伤害了一头野兽,应该径直把它了结。”
都惋惜他因忧郁而自杀,却很少说那忧郁是因为在非洲狩猎受伤所致。海明威嗜好捕鱼、狩猎、斗牛,那是因为世界没有战争,一有战争他就去当战地记者,否则就在巴黎颓废,呻吟“失去的一代”。两次世界大战之间,造就出他这么一个人物,是所谓“有丈夫气”,一如他的文字风格,称为“明快、简洁对话、克制情绪的描写”(有点鲁迅味道)。
这风格又需配合特别的描写对象,才出得来味道,即具有简朴品格和原始情感的人,如职业拳击手和斗牛士,他的意义因此被中国人解释为“阳刚之气”,好像那就是西欧人的“元气”,一种狩猎文化,大概也是对辉煌的西欧文明衰落的一种回应,似乎只有海明威一个人,不象文艺复兴乃是对中世纪衰落的整体回应,因此让海明威独自一人反而更加耀眼于历史。
不过海明威那股“气”,又还有些不顺,否则无法解释他笔下的另一类人物,所谓“被剥夺的”(deprived),指失去道德信仰而愤世嫉俗,只关心自己的感情需要的一类人。因此他扣动扳机之前,可能在想别的什么,只是他在上个世纪的中叶,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了,遑论后半个世纪的人们?
战后他定居古巴哈瓦那,1958年移居爱达荷州,电视里有一部纪录片却说他是在蒙塔那州,反正是荒凉偏远之地,总之他似乎要远离文明,那个文明则是使用了原子弹之后的一个纯物质文明,看来海明威一点也不喜欢战后繁华的纽约和正在成为帝国的美利坚,反而跑到古巴去跟革命分子卡斯楚勾搭,虽然他只不过是一个马林鱼捕手,那部纪录片显示卡斯楚将他的“胜迹”保存得很好,如同一个古巴的“革命先烈”,从这里可以解读出来,仿佛Lost Generation就是西方最后一代“理想主义者”,他们“失去”的唯一东西就是理想,失去之后就对“文明”绝望,并欣赏革命了。
为什么对文明衰落的回应反而是“阳刚之气”,却不象中国文明衰落之后只剩急躁、怨艾、阴柔、黑厚呢?中国传统断裂之后还有“元气”可寻吗?
可是,海明威后来在苦寒之地的现代化住宅里朝自己头颅开了一枪,那宅子如今已是一个堂皇的博物馆,相比之下,张爱玲却大隐于市,默默死在洛杉矶近乎闹市的一个居室里几天都没人知道,她还没有什么“诺贝尔”陪衬着,谁更有“元气”一些呢?
或许,海明威陷入忧郁之时,十九世纪以来西方文学喋喋不休的那个面对“现代”的恐惧,已经消失了。我曾去普林斯顿大学旁听“现代欧洲作家”这门大课,从俄国的托尔斯泰、果戈理(Gogol)讲起,中间依次还有托玛斯•曼、卡夫卡、艾略特、沃尔夫、加缪等等,都是失去古典依托、站在现代门槛上的一派不知所措,轮到海明威这里,大概也无所谓了。所以汗牛充栋的“文学” 大凡不过是一种感官性、周期性分泌,排泄出来也就了事。高级的排泄物也是精神佳肴,只是滋养不了什么,毋宁是帮助大家排泄一番。民主的结果是流行、平庸,因为大多数人的意志、情趣只能是平庸,但不民主的结果是残暴,二百多年来人类的探索大约如此。世上绝大多数人不再“思想”,也无所谓“终极关怀”。
如果说,人文主义和个性解放,是基督教文明挣脱中世纪而“进步”的一个起点,那么,它创造的资本主义原始积累和全球贸易,以及带来的争夺世界霸权的竞争,就成为诱发法西斯主义、共产主义、一党独裁的另一个起点,此前欧洲的思想、哲学,无论多么深刻,何曾应付得了这样的人间恶魔?倒回头去看,西欧如果继续在神权统治之下,它大概没有力量向全球扩张,而世界其他地方不受欧洲思潮污染,各自的宗教、传统不至崩溃,反而是相安无事。
二、莫名其妙的「挫折」
雅斯贝斯所谓“轴心时代”的几大体系,以色列一神教、印度几个宗教、中国儒道、希腊哲学,到现代如晨星陨落,多数不济,基督教强似他者,虽不免也有衰微,但是显然她统领之地域国度,已稳坐世界霸权。
公元四世纪基督教兴起,神权进入西方政治、社会、文明核心进程,是暴虐和血腥。基本上她是以基督教独大为霸权而达至目的,期间摧毁的对手是多神教、犹太教、知识和科学,再加上女性。神权之前的西方社会女性地位怎样?罗马蓄奴社会是男女平等的?基督教反智,则因迫害加利略而著名,整个西欧心智蒙昧三百年,却不耽误依然有文艺复兴和科学兴盛的到来;而基督教文明的排他性、独断性,又并没有妨碍普世价值跟她核心价值(圣经)和谐融洽,虽然基督教今日已成西方保守的顽固堡垒。
可是回溯其所来之径,你看到的却是斑斑血泪和荒谬。有本书《二十世纪知识史》(The modern mind by Peter Watson),将佛洛伊德奉为现代西方第一人,也说人类进入现代之际遭遇了三次挫折:第一次是哥白尼发现地球并非宇宙中心;第二次是达尔文发现人类并非超越于动物界,而是与其他动物一样服从“生物演化”自然法则;第三次即佛氏,发现我们头脑里有许多未知的、潜意识的、甚至不可控制的力量。
若论“挫折”,第一次世界大战居然是所谓“现代”的一个缘起,而不是什么“文艺复兴”,这场意外的大厮杀,以其血腥而引领了西方所有蓓蕾初开的科学门类之幸逢其时、大显身手。 1916年7月,索姆战役(battle of Somme,966公里,从比利时海岸穿过法国到瑞士的漫长战壕)一打响,十一万英军在十三英里长的战线上发起进攻,第一天伤亡六万人,超过两万尸首横卧无人区。英军总共损失37万人,平均每天七千人,战后英军有一半人的年龄在19岁以下,人称“失去的一代”。
说它“意外”,是因为1914年正是十九世纪将西方文明引向峰巅的起点。 “这个文明,在经济上是资本主义,法律宪政结构上属自由主义(liberalism),其典型的支配阶级,则为资产阶级中产阶级。科学、知识、教育、物质的进步,以及道德的提高,都在其中发光发热。这个文明,也深信欧洲是天下中心,是科学、艺术、政治、工业、一切革命的诞生地。”
但是这个文明在四十年间,发生两次世界大战,几乎没人相信它还能存活。作为它崩溃的后果,又有两股浪潮兴起——法西斯主义和共产主义,试图取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制度,伴随着动乱和革命浪潮登台,席卷了全球三分之一人口和六分之一面积。自由资本主义只有与共产主义联手,才能击败法西斯主义,这段“资”“共”合作时期不啻为二十世纪最诡谲的一刻——若无共产主义(苏联)付出的代价,西方自由主义政体恐难存活于法西斯主义;二战后也因为苏俄的存在和刺激,资本主义才获得灵感,幡然图新。若不是十九世纪资产阶级社会的解体,也不会有十月革命和苏联。
三、野蛮的苏醒
犹太作家莱维(Primo Levi)说得最精粹:
“我们侥幸能活过集中营的这些人,其实并不是真正的见证人。这种感想,固然令人不甚自在,却是在我读了许多受难余生者,包括我自己在内写的各种记载之后,才慢慢领悟。多年以后,我曾重读自己的手记,发现我们这一批残存的生还者,不但人数极为稀少,而且根本属于常态之外。也许是运气,也许是技巧,靠着躲藏逃避,我们其实并未陷落地狱底层。那些真正掉入底层的人,那些亲见蛇蝎恶魔之人,不是没能生还,就是从此哑然无言。”
由此艾伦•布卢姆(Allan Bloom)的愤怒是有道理的。他痛恨摇滚乐,认为是野蛮,尤其对于儿童,潴留于性、仇恨、讨好、伪善,没有任何高尚、庄严、深刻和细腻,“我觉得它毁灭年轻人的想象力,使之对艺术难以再产生热情,而这就是liberal教育的实质。”他还说这跟毒品完全一样。他也申斥女性主义,一种新的心理学(行为科学),年轻一代热衷一切事物的平等,却又特别在种族方面。
他以教师的经验,观察五十年代至八十年代美国大学生的品行明显改变,学校也随之变得更糟,他写了《美国精神的封闭》(the closing of the American mind)这本书。五十年代相比于混乱的欧洲,美国大学是世界上最好的,五十六十两个十年的繁荣造就的学生,爱冒险且认真,有理想和知识渴望,是大学的主要氛围。从六十年代晚期衰落开始,并且也是美国文明的衰落。
他说自由和理性,这些今人享受的礼物,都是靠前人思考、搏斗而来的——不像毒品文化和街头文化——是深刻、理智、平等获得的,其作为智性是整体性的。
许多社会科学的理念的发现和再发现,主要是德国思想家介绍的,如黑格尔、康德、尼采、韦伯、胡塞尔、海德格尔,一个严肃的生命,意味着清醒地意识到我们所面对的选择:理性/革命,自由/匮乏,善/恶,自我/他者,此即文学所谓的“悲剧”。他也调查,哲学家如柏拉图、阿里斯多德、罗素、洛克等,在学生中间还有多大影响;他也批评大学玩忽职守,割裂理性,自保于日益“政治正确”的世界:
“哲学的本质是放弃所有权威,而独钟于个体的理性……大学必须蔑视公共见解,因为它必定使之得以自保,去探索甚至发现真理,它必须专注于哲学、技术、人文,专注于科学家如牛顿、笛卡尔、莱布尼兹,他们具有科学的综合视野并致力于整体的秩序,如此便有助于保存那些在民主制似乎被忽视的东西。”
布卢姆遭致许多同行的憎恨。
四、核心家庭破碎
6个黑人男子让50个不同的母亲生下87个孩子!https://x.com/seadognw/status/1355333784690778112?s=20
这个视频的主持人,在现场点起五个男人,算出87个孩子之后,讲了一通无父儿童与有父儿童的比较数据:
自杀率高出5倍
出走率高出32倍
行为异常高出20倍
性犯罪高出44倍
吸毒高出10倍
这个问题,不是黑人问题,也不是什么“福利”问题,而叫“核心家庭”破碎,其实正是西方衰落的一个point,其脉络虽很复杂,却是明白无误的左倾。
思潮倾向上左倾,是欧美自六〇年代以来时急时缓的一个社会现象,跟自由主义、民权运动、社会福利等价值提升相关,也是一种价值嬗变,看似“进步主义”,但是其总趋势是符合基因选择的,即利己主义、个人主义的强烈抬头。
其中女性觉醒、女性主义兴起的直接后果,是核心家庭的解体,它导致了离婚率上升、生育人口下降、单亲家庭普遍、子女孤单等一系列问题。将生物学引入人文领域乃当下时髦,物种的自私倾向甚至是存活选择决定的,是基因的规定,所以文明基本的含义,利它主义,居然有反基因(克服基因趋势)倾向。这是另一个未明的机制。
哈佛大学甘迺迪政府学院前任院长罗伯•普特南(Robert Putnam)写了一本书,描述富人和穷人养育小孩的差异愈来愈大,受过高等教育的菁英,重振传统家庭价值,所以女性大学毕业生不到10%是非婚生子,大学学历白人女性只有2%非婚生子,而中学(含)以下学历的非洲裔女子非婚生子人数高达80%。这里不仅有种族差异,也有阶级对立。他的意思,是富裕家庭有经济能力更投资子女教育,使其具备更好的竞争技能进入社会,相比之下贫困尤其单亲家庭,对子女仅能压制训斥,较少精神层面的教养而使其粗鄙化——这恰是“仓廪足而知荣辱”的原意。
女性觉醒,在美国产生的左右争议,比较麻烦的是堕胎问题,表面上自由派说母亲的选择权利,保守派说婴儿的权利,但背后是一个宗教问题:上帝给你的孩子你无权拒绝。
好像2004年联邦最高法院有一大法官退休,新补者将影响堕胎合法,结果保守的小布什大赢,媒体分析民主党的liberal理念大大超前于美国寻常百姓,自由堕胎吓坏了中西部的草根大众,他们为了保护后代不被惊扰也得舍弃其他东西去捧小布什上台立法禁了此道。
但是法律事实上效果有限,美国少子化日趋严重,不生育领养蔚然成风,假如对比前述黑人生育过剩,欧罗巴人种渐少,这种比较和论述无人敢做。
其实全球景观,早是这副图景,一个低度开发的回教世界,贫穷却人口快速增长,南美洲亦然,于是廉价劳力大量涌进欧美。谁敢说人口逆向淘汰,那就是种族主义。中国的人口,因为制度关系,不跟进全球,它从人口过剩急速走向人口老化。
世界左转,谁也挡不住。二次大战后,人类就左转过一次,结果出了斯大林、毛泽东、布尔布特三个恶魔。
下面这个新闻,荒谬却真实:
Breaking: Black Lives Matter Terrorists Nominated for Nobel Peace Prize After Causing $2 Billion in Damages in 2020 Mob Riots – Truly Times – Conservative News
据德国媒体报道,BLM(黑人命贵)运动获和平奖提名,挪威左翼政客埃德(Petter Eide)说,因为它已经“发展成为世界上反对种族歧视最强大的运动之一”。
五、西方领先逆转
英国人曾把川普当选定为“全球风险”十二级,与“大规模恐怖攻击”同一级别。国际其他“最高风险”还包括:中国经济硬着陆、中国挑起南海军事冲突、俄罗斯挑起“新冷战”、欧盟解体、石油投资崩盘等等。
可是一下子这都成了“过去时”,美国本土要“价值重组”了:孤立主义崛起、普世关怀萎缩、世界领袖也不想做了;若再配以欧盟解体、中国经济下行(内含政局动荡),则后冷战二十年历史即将结束,西方(欧美)领先格局或将逆转?这可说是工业革命以来三百年“未有之变局”,因为资本主义喂养的“全球化”衰落、浅层暴富的“金砖国”无缘长久繁荣,都意味着“欧洲工业革命”成绝响,无法复制再版,那么经济发达孵卵“民主制”是否也不可复制?甚至弄到头来,“民主”与“独裁”谁胜谁负还在未定之天!
此间最辛酸者,莫过于欧洲的过早衰落。 “911”恐攻令美国战争讨伐伊拉克、利比亚、阿富汗,顺手也收拾了叙利亚,将中东伊斯兰世界原本脆弱的结构化为沙漠;没承想中东难民却可以横渡地中海(那就是希腊罗马文明的发源地)涌向欧洲,又令原本已被福利主义拖累得疲惫不堪的欧陆负荷不起,而财政、安全两项基本底线快要洞穿。
美国霸权构筑于二战之后,其背景是大英帝国和欧洲的衰落,也可算上德日两个争霸者的崩解,美国填补空缺,不称霸都难。撇下五十年冷战不去说它,苏联衰落之后的世界,出现两个争霸者,或挑战者,伊斯兰和中国,美国国力不支,战线太长,内部消耗殆尽,其中福利和移民两大弊端沉疴已深,积重难返,以致美国也要玩一下“韬光养晦”了。华盛顿觉得欧陆老大哥只管花钱在本国搞平均主义,却把防务都扔给“世界领袖”,北约其实就是一个冤大头,不想管它了。这么一吵,叫二战后建制起来的对抗苏俄和共产主义阵营的“大西洋精神”濒临崩溃,这便涉及了欧美整个民主制度、富裕社会、市场经济等得天独厚的“西方先进”体系和观念的瓦解。国际格局面临颠覆性巨变,这个很迫近的形势,只是浮面性的预兆,即全球旧结构因伊斯兰文明解体而引发危机,其症结仍是作为主导性力量的基督教文明应对失措;而资本主义以贸易喂养的“全球化”结构极为脆弱,无缘长久繁荣,无论先前的“亚洲四小龙”、中印,还是“金砖四国”,都是浅层暴富,“欧洲工业革命”成绝响,无法复制再版,由此是否也预示了由“经济发达”而孵化民主制度,亦将不可复制?
美国意识形态左右大战,左倾福利、平均、平权等论述,失去物质基础而沦为空谈,只能迷惑东西两岸大城市青年;右翼则失去道德高度趋向功利,没有什么现代论述可以支撑,反而广受中西部信教民众的接纳。左倾激进(如变性人等)不期然与伊斯兰基要派合流,触及基督教的伦理底线,形成名副其实的“文明之争”,又勾引基督教基要派内藏的“白人至上”价值冲动,宗教对抗也会漫溢至普世价值层面,迫使左右双方皆趋向各自的极端。右翼一端生出茶党,仅只抗高税和大政府,却又引出一个怪杰斯蒂芬•班农,坊间称他“白人至上主义者”,竟“见人所未见言人所未言”,他说“儒家重商主义的权威模式已经赢了,犹太-基督教的西方,自由民主、自由市场已经输了”,必须捍卫资本主义的纯洁和原则,不能任“资本主义中国”,以其人口优势加劳动力廉价优势,配之国家计划指令性资本主义,对欧美原教旨的资本主义大占便宜。至少他的描述不错:东方另类资本主义打败西方正宗资本主义,是一个超经济的怪异现象,前所未有,而西方金融业和华盛顿建制派,与这个“东方不败”的媾和及腐败,终于引起眼下的国际性民粹大潮,终结了二战以来的全部现成体制和论说,人类只剩下不确定的未来。
《燃情岁月》(Legends of the fall)这部电影,可以当作一次大战对美国心灵戕伤、宣扬孤立主义的片子来看,上校的无政府理念也许就是美国孤立主义的底子,摒弃欧洲及其正统文化,也可视为新大陆民间的无政府主义底子,所以孤立主义与独立大概是一体两面的事情。美国清教徒传统的沉沦消解,大约跟美国逐渐提升世界霸权欲念相辅相成,美国卷入欧洲霸主们的一次大战,是其步入国际的开端,当时她比英法德的帝王们要开明得多,然而美国的现实主义传统极为强大,不可能无视世界资源和势力范围,尤其后来的市场,所以难逃日后的越战戕伤。北美孤立主义的思潮大约自然主义色彩很重,摒弃欧洲也可能导向跟北美原住民印第安文化的交融?
理查.霍夫士达特的《美国的反智传统》指出:“美国本就是由对欧洲的压迫与颓废不满的人所建立,他们醉心于美洲的不是在此萌芽的社会,而是自然与野蛮。”但暗示Christine的人性在欧陆大战中被血腥迷蒙,其中暗伏的兽行再难压制下去,就非常自然主义,杀戮使他返祖(返回动物),以至无法接受Susan的爱情和婚姻,从总体上也许就是西欧文明的一种悲剧诠释。在千禧年之前的那些岁月里,我记不清把这部片子看了多少遍,它的旋律总是可以勾住我下沉到忧郁里去。
六、全球化:伊斯兰化、社会主义化、「政治正确」化,而不是民主化
川普声东击西、美军B-2神奇轰炸了伊朗核发射井又如何?伦敦和纽约却在飞速伊斯兰化,这就是为何欧洲叫他「爸爸」。
因为俄罗斯正从东边咄咄逼人,乌克兰几成废墟,而一个主张共产主义的伊斯兰分子,被保守派评论家称为“伊斯兰毛”,即伊斯兰+毛泽东共产分子的大胡子男子马姆达尼,代表民主党赢得纽约市长初选,他主张社会主义(要把商店收归国有,统一价格)、支持非法移民、支持巴勒斯坦、扬言要把纽约议会变成“伊斯兰议会”,此即美国开始走向「英国的穆斯林化」;伦敦则早在2016年就是一个穆斯林市长。
纽约时报曾如此写道:『川普尚未赢得任何公职,但工党候选人萨迪克·汗大败保守党候选人扎克·戈德史密斯(Zac Goldsmith),将要执掌世上最伟大的城市之一。在这座活力十足的大都市里,人们能听到来自全球各地的语言。萨迪克·汗的这场胜利,克服了试图将他与伊斯兰极端主义绑定到一起的诋毁之辞。面对孤立主义,他主张开放;面对冲突,他主张融合;面对种族主义和厌女症,他主张人人机会均等』;
选举之前萨迪克·汗说:「我是伦敦人、是欧洲人、是大不列颠人、是英格兰人、信仰伊斯兰教、出身亚裔、是巴基斯坦人的后代、为人父、为人夫。」「政治正确话语」曰:「在21世纪,塑造世界的将是这种多面的融合身份,以及鼓励多元的繁荣都市,而不是什么恃强凌弱、自以为是、偏执狭隘、主张修墙筑壁的『美国优先』白人男性。这是一股「伊斯兰风暴」,令我联想起十三世纪的那场「蒙古风暴」。
“全球化”,实际上在讲一个关于“世界系统”的问题,很冷僻,新近出现了一个“蒙古风暴”的概念,是其论说之一。十三世纪,来自蒙古草原的铁甲骑兵,在欧亚大草原横冲直撞,即一场世界性的“渔阳鼙鼓动地来”,打碎了古典世界的边界,重播了旧大陆广袤地域的人种,改变了三大宗教的势力范围,警破了欧洲人的自我中心,留下了现在亚洲的框架。以致2000年千禧年前夕,《华盛顿邮报》选出“本千年第一人”,不是哥仑布,不是牛顿,而是野蛮人成吉思汗。因为“他和他的子孙缔造了一个广大的自由贸易区,横跨欧亚大陆,大大地促进了东西文明的连接。”
这是一个中世纪的“全球化”,华裔史学家孙隆基的历史评估是:
1、在西方人用海洋贯通全球之前,沟通旧大陆只有一个辽阔的欧亚大草原,谁是这个场地的主人?不是农耕民族而是游牧人,所以突厥人的后裔蒙古人才会创造历史;
2、中国文官制度,娴熟于庞大人口中维持“太平”、憧憬“大同”,却是不可能创造“世界汇通”的;
3、因为游牧民族的的四处劫掠,“世界汇通”,即中世纪的“全球化”,仅是野蛮武力利用文明资源的创造后果,偶然性极大;
4、蒙古帝国为整个欧亚大陆创造了一个世纪的“蒙古和平”(Pax Mongolica),保持陆上国际贸易干线“丝绸之路”畅通无阻,也使从西欧经中东、再经印度洋经东南亚到东亚的海上贸易空前蓬勃;
5、除了东亚之外,蒙古还征服中亚、西亚与俄罗斯。南亚是蒙古人不感兴趣才幸免:1222年曾侵入北印度,但因气候太热而回师。西欧也只是幸运而已,1241年蒙古人已征服今波兰、匈牙利等地,因窝阔台汗去世而班师,才没有侵略日尔曼和意大利。
孙隆基有一个感慨:
“综观第二千年的前五百年,可以说是中国遥遥领先,但中国的高度发展结果是替别人作嫁衣。这种观察即使确实,仍失诸狭窄。中国的贡献如果成全了蒙古,后者的业绩又何尝不是替第三、第四者作嫁衣。今日蒙古人局促于内亚洲的一个小国内,人口只有两百万,而突厥人的国家至少有五个。至于受益于蒙古旋风的欧洲人则在后五百年代之而兴,成为世界的新主人。世界史似乎有它自己的逻辑,不为狭窄的民族主义思维所框范。中国在后五百年重演这场戏,也当作如是观。”
七、「进步」实质是衰落
英国最高法院裁定,《2010年平等法》中「女性」的定义仅指生理女性,即出生时为女性的人。法院一致认为,跨性别女性即使持有性别承认证书(GRC),也不属于该法所定义的「女性」,此即英国最高法院认为,性别要基于出生时的自然决定,变性的不算。
「女性、多元文化、身体自由」是左派“主流话语”,即“进步主义思想”,保守派批评家斥之「基督教文明整体衰落的结果」,这套理论说,不论是政治、文化、艺术,人们关注的中心已经从世界整体,缩小到「个人身体」,无论同性婚姻还是变性、堕胎,涉及的都是「身体自主权」,以及「不承担后果以满足肉体欲望」,而美国右翼大本营只剩下基督教,基本固守中西部和南部保守州,那里的许多家长已在恐惧孩子们在学校里被「性别多元化」所侵扰,显然他们不敌东西两岸大都市里的年青世代,后者还拥有电子、网络等信息时代的利器,所以保守派这次拥戴川普为总统。
以赛亚•伯林1997年临终前不久,答BBC记者问一生中何事令其最惊异:
“我苟全性命于乱世而已,这个世纪之糟未曾有过,野蛮无人性,毫无理由地毁灭……但假如我们把眼光从恐怖丑恶移开,则人类智性趋势之深远发展也是明显的,科学改变了人类的思想,成为人类的主要活动,成为一种象征,一种道德权威。科学的一个明显结果是技术进步,其哲学影响却常被忽略,它不像宗教和政治理论那样许诺改善全球人类的条件,而是逐步、渐进地向个人提供对生活的强大的控制手段和自由,没有什么「两难」、「异化」。 ”
(文章仅代表作者的观点和立场 转自作者脸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