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六七史 民国百年
当铺在我国有一千数百年的历史。当铺,亦称典铺、质铺,是一种通过收存实物、以押借现金的商铺,有的地方称质库。唐代诗人白居易之《长庆集》“杜陵叟”曰:“典桑卖地纳官租,明年衣食将何如。”
徐珂编撰的《清稗类钞》,将清代京城和外地的当铺划分为不同的种类。其文曰:典质业者,以物质钱之所也。最大者曰典,次曰质,又次曰押。典、质之性质略相等,续期较长,取息较少,押则反是。所收大抵为盗贼之赃物也。
清代京师当铺发达,主要原因是京城里朝廷高官多、富商多;而且还有许多得天独厚的机会。比如,北京定期举办全国性的科举考试,各地举子云集京师,他们所带银两不够,往往将随身携带的贵重物品送交当铺以换现银。在试子们集中的贡院附近,便出现了开设多家当铺的顶银胡同。再如,许多来北京述职、觐见的封疆大吏,或者等待引见的候补官员,人数甚多。他们除在京消费外,临行之前,还需要到各处应酬打点。有时所带银钱不敷周转,免不了求助于当铺。
北京的当铺,有许多是高官自己开设的。薛福成在《庸盦笔记》中,收录了乾隆皇帝的宠臣和珅被抄家的情形。其文曰:
……派十一王爷、庆桂、盛住同钞和珅住宅;派绵二爷钞和珅花园。附录清单:当铺七十五座(查本银三千万两)。……外钞刘、冯二家人宅子:……当铺四座(本银一百二十万两)。和珅作为朝廷一品大员,居然在京城开设了当铺75座;其家人刘、冯二人,亦开设当铺4座,实在令人吃惊。不过,从清末档案史料来判断,薛福成所记和坤在北京等处有75座当铺,似乎过多。
清代前期皇室、大吏以及富商竞相开设当铺,京师内外,官私当铺甚多,而“就其东主的身分地位及其资金来源来说,可分为三大类,即皇当、官当和民当”。后因满人自身经营不善,皇当、官当逐渐消亡 。到清末后期,北京的当铺基本系私人当铺。
在清政府高官中,开当铺的大有人在。如光绪朝有名的守旧派代表人物刚毅,长期当地方官,捞足了银子,于是在京城开设了三座当铺。军机大臣鹿传霖,则在家乡河北定兴开设当铺。与慈禧同族的那桐在担任银库郎中后的第二年,即于京城繁华地段开始经营当铺。时隔一年多,那桐又再次购买当铺。
晚清大员之所以热衷开典当业,与当时吏治腐败有直接关系。这些身居高位的权臣,积累了大量财富后,并不满足,还想进一步“以钱生钱”,于是将贪污受贿得来的银两当作“本钱”,大量投入到典当行业。
有一些权臣,出于种种考虑,并不像刚毅、那桐那样自己出面,而是通过他们的亲戚或至交,把银两交给他们,间接地投入典当、钱庄或其他高利贷行业。如慈禧之亲信荣禄,在戊戌政变之后,大权独揽,送礼行贿者纷至沓来。荣禄于辛丑年由西安行在返回京师前夕,致奎俊之家书称:京城南院花园各房,均已收回,将来到京后再为斟酌办理。小号本钱,昨汇至山东“一○二七”“四五三七”,交蔚廷、佑文,代存听用,以免由此动身赘累。
蔚廷,指袁世凯,戊戌政变后取得荣禄信任,很快被提拔为山东巡抚;佑文,指山东粮道达斌,与袁世凯、荣禄关系至为密切。密信中所谓“小号本钱”,指京官和各地官员之行贿银两,均变成了荣禄的“本钱”。现尚存世的《荣禄存札》揭示了收受贿赂的具体数字与细节,令人触目惊心。荣禄此信使用了两组密码暗语,不知所云,但是,有一件事是很清楚的,即荣禄在西安行在时所收的巨额金钱,寄给了袁世凯等人,“以钱生钱”去了。而典当业,无疑是一个主要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