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9.6.15 军人刷洗天安门广场纪念碑。（资料照/六四档案）

在天安门广场武力清场的过程中，究竟有没有学生被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开枪打死打伤，这一直是外界非常关注和颇有争议的一个焦点问题。有不少证据显示，在天安门广场清场的最后时刻，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确实曾经开枪驱逐不愿撤离的学生和民众，从而导致不少人伤亡。

1989年6月4日凌晨5时40分过后，我随着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北侧的学生撤离，看见在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南侧与「毛主席纪念堂」之间的空地上，站立着数百名学生，打着几面旗帜，其中有一面好像是北京航空航太大学的旗帜。看样子，他们大多是赴北京声援的外地高校学生，外地高校学生一般都随身携带着或多或少的日用物品，如水壶、背包之类。他们全都默默无语地看着我们撤离，我们纷纷对着他们打出V字形手势，但很奇怪，他们竟然毫无回应。这种不符常理的情形让我纳闷，后来我才明白，原来他们是一群誓死也不愿撤离天安门广场的学生，对我们的撤离非常不满。

从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东南角撤离的过程中，我个人没有看见学生撤离队伍中有人遭到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开枪射击的情况，只是有许多学生遭受到棍棒、铜条、枪托的袭击。而一些慌不择路，匆忙中脱离拥挤的学生撤离队伍，三三两两地跑向天安门广场东侧中国歷史博物馆方向的学生，则遭到瞭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一阵阵枪弹的无情袭击，有人中弹当场倒下，余下的人又被迫退回到学生撤离队伍之中。

解放军枪弹无情袭击 学生几无退路

在「毛主席纪念堂」与前门箭楼之间的开阔地，我看见还有数以千计的解放军戒严部队官兵在集结待命，并未直接参加天安门广场清场行动。这些官兵排列整齐地坐在地上，戴着钢盔，穿着蓝裤子，显然是空降兵第15军部队的官兵。这些官兵不好惹，只要有学生忍不住向他们叫骂：「法西斯！刽子手！」的时候，他们就会集体起立，兇狠地齐声叫喊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然后就开始对着学生撤离队伍的上空胡乱开枪。

虽然空降兵第15军部队的官兵是抬高枪口开枪，但难免会有失误，绝食四君子之一的高新当时就亲眼看到一位面对着自己的学生被一颗流弹檫到头皮，流血负伤了。这位受伤的学生佩戴着「安徽煤炭师范学院」的校徽。这时候，正好有一位愤怒的北京市民驾驶着一辆一三零轻型卡车，沖着不远处的一辆坦克冲撞过去。高新急忙与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女学生程真、香港赴北京声援的中文大学学生沙涛一起，将这辆轻型卡车拦了下来，劝导司机说：「你现在的任务是运送受伤者。」随后将受伤的安徽煤炭师范学院学生送上了这辆轻型卡车。

正当我随着学生撤离队伍在前门箭楼附近的路口往西拐向前门西大街之际，从身后的天安门广场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其间夹杂着一阵又一阵断断续续的《国际歌》歌声和口号声。不久，有学生哭着从学生撤离队伍后面追赶上来报讯，说那群坚守在天安门广场宁死也不撤离的数百名学生惨遭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开枪射击。

外地生宁死不退遭击 台记者也中弹

清华大学青年教师慈恩没有马上跟随学生队伍撤离，滞留在天安门广场南端，成为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开枪驱逐的目击证人之一。他稍后追上学生撤离队伍，告诉同校的青年教师海明等人说，对于最后坚持留在天安门广场不走的学生和市民，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先是用棍棒驱赶，后来又开了枪。就在他眼前开枪打中了一个人，伤口流了好多血。因为手头没有医药急救用品，慈恩与在场的几个人只好先用一面红旗给受伤者做临时包扎。后来有一辆救护车到来，志愿医务人员用绷带重新包扎受伤者的伤口，然后送往医院救治。慈恩特意把那面浸透了鲜血的红旗保留了下来。

西北大学哲学系级学生王磊在撤离天安门广场的时候，亲眼目睹两名学生在他的身旁中弹受伤。天安门广场清场行动开始的时候，王磊处身于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南侧，当学生队伍开始从东南角撤离的时候，他和一部分学生手拉手组成一道人墙，阻隔在解放军戒严部队军人和学生队伍之间。大概凌晨六点钟的时候，学生队伍基本上都撤完了，王磊和一部分学生组成的人墙也就解散了，大家纷纷朝前门的方向走。就在此时，背后一阵枪声响起，在距离王磊四、五米远和七、八米远的地方，有两个学生几乎在同一时间分别被从背后射来的枪弹击中，向前扑倒在地，身子底下的鲜血迅速溢了出来。王磊在震惊之余，急忙与几个学生一起上去抢救，採用在一辆人力三轮车上架设木板的方式，将中弹受伤的两名学生放上去，快速送到附近的前门医院。

赴北京採访的臺湾《中国时报》着名记者徐宗懋，也是在学生队伍撤离人民英雄纪念碑基座一带以后不久，在天安门广场靠近中国歷史博物馆的地方中弹受伤的，一颗子弹从他的颈部打进去，穿过喉咙，从嘴巴出来，打掉了好几颗牙齿，颅内也有出血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