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一家中国企业的海外党支部,到马克思诞生地,德国特里尔市参观。图片来源:镇江国际经济技术合作有限公司
在中国,「党领导一切」是常识。而如今,中国因为「走出去」战略而分布世界的国营、民营企业、共产党员,又如何持续接受党的领导?研究政党历史的哈佛大学东亚语言与文明系讲师Daniel Koss在詹姆斯敦基金会(Jamestown Foundation)发表文章,认为中共已重新发现海外建立党支部的潜力。
Koss 将海外建立党支部的做法,归为「典型的列宁主义政党组织」,属党国治理手法:借此铺垫以党之名在国内外行使权力的基础。回顾历史,Koss 指不论国民党或共产党,均在海外建立党支部,以支援国内革命;今天的中共,则重新发掘列宁主义政党组织中蕴藏的革命潜力,以在现代实践新目标。
2016年8月,中国共产党新闻网发表文章,题为「海外党建(党的建设)——『一带一路』建设的强大动力」,提出「投资海外的企业,不论是国有企业还是非公企业,其员工中难免有党员,有党员就应该建立党组织。」Koss认为,尽管中国领导人当时没有明确呼吁海外党建工作,但2016年确实形成了「有党员就应该有党的机关」的新共识。
Koss 又论及海外党支部的特色。他指,不论外国大学、遍及世界各地的国营民营企业,海外党支部是中共在海外最常驻的形式。例如去年,有132 名中国公民参与中国水电十一局在坦桑尼亚一个水电站项目,当中26 人(19.7%)为党员。因此,相关项目同时设立了一个为期42 个月的党支部(party cell),与中国水电非洲总部常设海外党支部紧密合作。Koss 指,中共通过海外党支部稳健、可亲自操作的特点,来牢牢控制其他短暂活动的基层党支部,避免出现任何乱象。
同时,一种新式党支部亦应运而生。本来,一个党支部必须隶属于某一单位之下。据共产党员网在2016年介绍,即使一个单位内正式党员不足3人,亦能与邻近同类型单位的党员组成联合党支部。Koss表示,联合党支部最初在上海创建,现已遍布中国各地并出口至国外。在海外,来自不同工作场所的党员,根据地理或部门性质的接近程度组不同联合党支部。相比在一个单位下建立的党支部,Koss指党员受雇于同一雇主,意味雇主对该支部可有更大影响力。相反,联合党支部化零为整,即相对独立于雇主,更有利于党的控制。
同时,海外党员及党支部还受到科技层面的制约。2018年,中国驻摩洛哥大使馆采用海外党建云端平台「摩洛哥党建先锋」。2019年,中国国务院国资委与「摩洛哥党建先锋」开发商合作,通过电话应用程式,能实时查阅当地国企党员的资料、会议信息及通讯。Koss指,当地海外党员在电话上安装此应用程式,令党能随时与党员保持联系。而大使馆及国资委之间竞相投入的数码计划,导致党的影响深植海外工作场所,改变以往党与海外党员「山高皇帝远」的现象。
党建工作在海外的实践,也有其他考虑。Koss称中共在不同国家行动的方式并不一样,在经济合作暨发展组织(OECD)国家,党建方式相对秘密,在非洲大陆的活动往往更公开。如2018年,肯雅中非联合研究中心的海外党支部便邀请一名高级宣传官员,与肯雅执政银禧党举行联合活动。他称,公开党建活动,主要目的是将中共在当地的存在正常化,何况银禧党秘书长过去更称要向中国借鉴,增强该党的力量。
Koss 同意,随着中国的国际影响力愈来愈大,中共部署大量资源在全球建立紧密的海外网络,自然引起关注。但现时要判断这些海外党组织会否成为中国扩大全球影响力、为中国企业增加额外竞争优势,或成为该党应对国际挑战的有力工具,仍为时尚早。毕竟时代不同,美国已故社会学家Philip Selznick 曾评论列宁主义政党网络是「组织的有力武器」,此言至今是否适用,或许成疑。
文/HUGO SZ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