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鬼推磨》“書名以手工燙印上去”,印刻文学出版社编辑陈健瑜告知,并发来一图,我亦忍不住贴出它来,并顺便再贴一节文字,系书中第二章『师夷』之五。】
此刻,在国际视野里的最大新闻,却是“中国崛起”,其最初信号来自两本英文周刊。
封面上章子怡笑容可掬,背后衬着万里长城和上海东方明珠塔,两件中国的标志性建筑。2005年5月初,最新一期美国《新闻周刊》推出封面故事:中国的世纪 (china’s century ),用21个版面进行密集报道,从商业、教育、电影等多个角度解读当今中国,它明确阐释就是:中国的崛起已不再是预测,而是事实。但是这个特别报道是留有余地的,以“未来是否属于中国?”为总题,因为崛起的含义,只在经济层面。
比如,中国激活世界经济。数字表明,中国一切都很大,有13亿人口,是世界最大的煤、钢铁和水泥生产国,是世界第二大能源消费国和第三大石油进口国,这样一个经济体,为全世界带来了明显和惊人的利益,特别是对于美国,廉价的中国产品,在上个世纪使美国消费者节省了超过6000亿美元,更有一种分析认为,中国经济的强劲增长,使全世界经济免于萧条。
过去四百年年中,全球强权有两个主要变化,第一个是17世纪欧洲的兴起,第二个是19世纪末、20世纪初美国的独大,现在中国与印度的兴起以及日本的持续发展,代表了亚洲的崛起,这是不是意味着欧洲和美国衰落了呢?
中国采取的发展策略,跟当年日本的崛起很不一样,中国对外开放,吸引国际投资和贸易市场,使得许多国家都要依赖中国市场,从美国、德国到日本,出口中国成为推动本国经济增长的重要方式,大家都离不开中国了。
西方人很敏锐一点:他们的科技领先地位失落了吗?5年内中国博士数量将超过美国,而美国在科技领域的世界地位有所下降,美国科研人员主要是外国学生和移民,这些人构成了先进工业国家的经济基础,现在美国发现他们培养的科学家、工程师、技术人员等精英人才,都纷纷回到自己的国家去了。
由于中国的崛起,汉语正在美国成为继英语和西班牙语之后的第三大语言。美国学生热学中文,小学生的家长都把自己的两个孩子送去学汉语, 30%的学生从幼儿园开始就用汉语学习数学和科学。
接下来六月中旬最新一期美国《时代》周刊,毛泽东画像上了封面,但是隐图为“路易威登”品牌标识,并以“中国的新革命”(CHINA’S NEW REVOLUTION)为总题,来诠释她的崛起。这本杂志的看法,显然更深刻一些,她说虽然去年美国从中国进口成衣价值达一百一十亿美元,美国也从中国进口价值达一千八百五十亿美元的其他货物,尽管中国产品在美国无处不在,但对大多数美国人而言,中国依然神秘,他们忧虑中国还持有巨额的美国债券;中国的公司与美国竞争,争夺石油等重要资源;它在地域的影响,比如朝鲜核武器、台湾问题等,对美国的政策皆有制肘,所以如何把中国崛起的力量有效地和平地融进全球的系统,才是关键。
这本杂志还传达了中共领导层希望“稳定”的信息,说最近十六年,是中国前所未有的稳定发展期,胡锦涛也期望把这种稳定保持下去,其关键则是“加强而不是削弱共产党在中国社会生活中的角色”,这已经是在替中共鼓吹“四项基本原则”了。但是她也指出,关键还是国内问题具有较大风险:贫富差距加大,由于改革而带来的不确定因素等等,这些才是“不稳定”因素。
这年秋天,克林顿再次访问中国,2005年9月8日下午,他走进河南省人民会堂,作了一小时的演讲,题目是“谈美国经济,看中国发展”。他跟中国听众说他想跟他们讨论一些关于中国经济,以及今后几年国家将会面临的挑战,极为淳淳善诱:
第一、中国通过高储蓄、大量出口来实现的高速发展,还会持续多久?应转型为开拓国内经济,这就必须货币增值,提高人民收入水平;
第二、能源缺口,全世界10-15年内就会因为石油短缺而陷入经济危机,中国应该发展风力和太阳能两项新能源,减少排放;
第三、控制艾滋病;
第四、中国不要在亚洲称霸。
柯林顿的演讲,当然不是冲着河南这么个农业穷省的老百姓,而是中南海。
2011年7月23日晚八点半左右,在温州境内,两辆动车尾追脱轨翻车,40人死亡、172人受伤,乃是一个极具象征含义的“高速”悲剧,网上议论,出轨的隐喻是,中国就是“以全体乘客为人质”的“一辆高速而和谐的动车”。
其实,中共就是一个“高速党”,其“高速”特征甚至不是外加而是内生的,如毛泽东五十年代的“超英赶美”大跃进,并非地缘政治或冷战,逼迫他们必须实行“高速”发展模式,也并非毛的“乌托邦”浪漫情绪所致,毋宁是“统治合法性缺失”,令其欲借经济“高速”来作填补,酿成了大饥荒,继而又以“文革”十年的群众运动做“政治修补”。
这一次的“翻车”,恐为“屠杀”危机,引发更深刻的合法性欠缺,令邓小平又做“资本主义大跃进”的“经济补偿”。全世界尤其欧美,艳羡东亚这列“高速”动车,一方面唯恐它不来拉动全球经济,另一方面又忧心它那喷射性的污染,然而他们不知道,中共的治理代价是从来不计算“人和自然”这两项的,它操控自如,可快可慢,但是速度已经成为“合法性”,慢下来就会革命。
举个例子,包围首都北京的河北省,钢铁年产量二点二亿吨(2012),如果全球排名,中国第一、河北第二、唐山第三、日本美国才是第四第五,这就是为什么北京成了“雾霾之都”,然而如果天安门要办什么典礼,中南海一声令下,河北全省小高炉统统熄火,北京照样蓝天白云。予取予夺,全在统治者,然而他会听克林顿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