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情人士披露,中国官场行贿手法已到中纪委一时难以查核的隐蔽程度。 (Jason Lee/Reuters File)
散鹤的博客  20250609  转自 新世纪

在中文语境中,我们常常见到知识分子开口便是”治国理政”、”天下为公”、”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样的宏大表达。即使议题关乎教育、经济、乡村建设,也容易上升到”民族命运””制度设计””国家走向”这样的帝王视角。这种”开口帝王腔”的现象,并非偶然,而是由历史传统、制度结构、身份焦虑与政治现实共同塑造的文化结果。


一、历史传统:知识分子长期承担”代天子言”的角色

自春秋战国以降,尤其儒家成为正统意识形态后,士人就被赋予了”经天纬地””匡君辅政”的政治使命。孟子强调”王道”;董仲舒讲”天人感应”;宋明理学家自称”继孔孟之绝学”,无不是以”天下”或”天命”的名义发言。这使得知识分子在表达时常常默认自己代表:

  • 天意(道统)
  • 民意(天下苍生)
  • 君意(为帝王出谋划策)

这种”代言的惯性”使知识分子很难单纯地以”一个人”发声,而更容易以”替天行道””替国家把脉”的口吻说话。


二、制度逻辑:士以进身为本,说话方式变成”政治申请书”

从科举制度建立开始,读书人的社会上升路径几乎全部依附于国家机器。”学而优则仕”不是理想,是生计。所谓,学得屠龙术,卖与帝王家。这种制度环境要求知识分子:

  • 表达必须政治化,话语风格必须与统治者”共鸣”
  • 倾向使用”规劝帝王””阐发天道”的方式建言献策

久而久之,说”帝王话”成了一种高阶表达方式,代表着”我不是意见建议,而是制度设计””我不是发牢骚,而是为天下立法”。


三、身份焦虑:士为天下惜,实为自身惜

很多知识分子看似”为民请命”,其实深藏一种身份焦虑与权力渴望。他们在政治结构中处于边缘,却拥有对国家、社会、文化的高度关切。这种”有责任、没权力”的张力,导致他们倾向于用更具权威性的语言说话:

  • 模拟”帝王语气”是一种话语补偿机制:既然不能统治世界,那就站在”治理世界”的位置来发言。
  • 在公共领域缺乏多元话语竞争的环境下,说”大话”、占道德高地,也是一种获得注意力与安全感的方式。

四、政治语境:政权越专制,帝王腔越浓厚

这点尤为关键。一个政权越是集权、越是压抑中间阶层与多元意见,知识分子就越容易诉诸”帝王腔”。

  • 在民主制度下,知识分子可以以”公民”或”专家”身份发声,参与政策讨论;
  • 而在集权体制下,除了效忠者和叛逆者,就只剩下”扮演圣王”的人:既不敢全盘批判,又不甘沉默,唯有扮作”替天行道”的士人,以”忧国忧民”之姿表达自我。

所以,”帝王腔”是独裁氛围下,知识分子夹缝中求生存的说话方式——既能显得忠诚,又能表达批评,既有”道统”,也有”安全感”。


五、现实惯性与公共表达机制的缺失

即使在今日,很多知识分子在自媒体、出版物或学术文章中,依然以”天下大计”的口吻谈论现实问题:

  • 这既是文化延续,也是因为我们缺乏”中等尺度”的公共语言;
  • 缺乏真正的制度协商机制与独立知识共同体,使得”皇帝腔”成为知识分子最熟悉、最安全、也最有舞台感的表达形式。

结语:帝王腔,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夹层”

我们可以这样总结:

中国知识分子说”帝王话”,是千年”士为天下”的话语惯性、仕途导向的制度安排、地位焦虑的文化心理,以及专制政治下话语生存策略的共同产物。在一个压抑多元的环境中,说话要想有穿透力,只能模仿权力的腔调。

这种现象值得反思。如果我们希望公共讨论更平实、更平等、更有建设性,就必须为知识分子提供一个既不必假装”帝王”,也不必沦为”沉默者”的中间位置——一个真实、有尊严、能协商的公共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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