Zoey Cai 脸书 July 3, 2025 | 转自 新世纪
一口气看完昨天出版的《黎智英传》。
从他的幼年贫苦出身、目睹母亲被中共劳改、只身偷渡香港,独自奋斗、自学,进入商场后无师自通耍老千取得第一间纺织厂房,起家创立佐丹奴、玩媒体、支持与投入香港民主运动,这本书完整纪录了他的崛起、成功及失败。比较吸引我的是,黎先生媒体王国的兴与衰,和晚年投入香港独立运动的历程。
黎智英的传记,市面上其实已经有好几本。
这一本,其实只是将后期他在台湾的发展以及守护香港的勇敢,做了比较完整的归纳与纪录。而且作者是后期与黎先生共事十来年的前壹传媒董事祈福德(Mark L. Clifford),他与黎先生有过第一手互动经验,再加上曾当过记者,文字经过他的笔,让这本极厚的传记,变得十分容易阅读。
黎智英的其人与其事,从他2000年全家搬到台湾,陆续创立台湾《壹周刊》、台湾《苹果日报》投入台湾媒体市场后,很多他的台湾友人和非友人也都写过,他的冲、他的狠、甚至他的暖,都可以在不同管道或社群上找到不同的故事,支撑你想要看到的角度。
作为他在台湾事业体的员工,我想知道的是:
*为什么要做媒体?
黎先生早年以佐丹奴创办人而发达,1989年64天安门事件时,他大力支持民运,出钱出力还印T恤骂中共,连带让他在中国的生意受到影响;因此他一直在寻找下一个创业的机会。
天安门事件时,他看到成立9年的CNN现场转播,让全球观众目睹事件发展,意识到资讯透明的可贵,于是他将媒体当成一门生意在经营,以佐丹奴「快时尚」的经验,贩卖当时有效期只有一天的新闻商品。
天安门事件次年3月香港《壹周刊》就问世了。杂志命名《Next》,因为媒体是他的「下一段人生、下一个事业」。
*为什么要投入台湾媒体市场?
2000年3月18日,民进党推出的陈水扁当选总统,改变了50多年来台湾单一政党执政的局面,阿扁与他出身类似,他看好阿扁和台湾,他甚至告诉友人,他想成为台湾人,他也偕同妻子全家搬来谈台湾住。
对于台湾的新局,他评估新一代的台湾消费者有能力在美食、旅游及娱乐上花钱,这可以替台湾版的《壹周刊》和《苹果日报》提供稳固广告收入基础。
*为什么要卖出台湾事业?
2010年时,黎先生港台两地的员工超过4600人,台湾员工达2600多,超过香港的2040人,两份报纸每日读者400万人,但他认为这已经是巅峰,影像才是未来,于是2008年11月,他达成协议收购《中时》,借以获得中时旗下的电视台。但交易当天,却硬生生被旺旺集团董事长蔡衍明以六亿两千一百万美元抢下。
至此,黎先生转向自己成立两个网路频道,做十万个机上盒送用户,书中说:「他有自信将颠覆电视市场,一如他曾经动摇报业」,因为对手「技术落后、内容乏味」。 2012年时壹电视虽然取得了执照,但在北部地区却无法取得上架许可,钱却一直在烧…..。
书中说,黎先生似乎走进了媒体事业的死胡同,书里也引述坚哥说:「《苹果日报》跟《壹周刊》的成功让黎智英变得傲慢」、「他觉得一切都很简单」。
此时书中穿插了一段黎先生的家庭状况,2011年春天,黎先生高龄98岁的母亲辞世,他因此减少在大众面前曝光。黎先生自己说:「我花了很长时间才平复情绪,或者说其实从未恢复。我心里有一部分死了。」
内文接着叙述「黎智英决定出售他的台湾业务,并于2012年11月达成初步协议,以六亿美元的价格卖给旺旺集团蔡衍明在内的一群当地商人。由于员工强烈反对,这笔交易最终未能完成。」
轻描淡写的一句,原来在当时壹传媒董事的眼里,交易失败是因为员工强烈反对啊。
对于这段描述,我只有一句话:事情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为什么不离开香港?
祈福德说,跟许多良心犯不同,他不属于任何政党。他不寻求政治权力。遭到港府追捕前,黎先生的财富达到12亿美元,这是黎智英12岁到香港时赚来的财富。刚到香港时,他连5块钱都没有。
他自掏腰包,捐出超过一亿美元,支持香港的民主运动。香港拥有几十名亿万富翁,但当这座城市的自由逐渐被削弱时,却没人敢站出来反对中国。
书中有三、四章篇幅,详述了从2013年起,黎先生参与、挹注包括雨伞运动在内的所有支持香港民主化的行动,有传言说,他敢这样做,是因为有美国在背后支持他,也有传言说那些资助反对派的钱是美国给的。
我反问自己,当你这么有钱有势,当你有数千名员工靠你吃穿,当你在世界各地有房产,但你的国家却发生了民主危机,你会带着你的全家人离开,还是跟他一样,选择留下来,甚至入狱?
他没有离开,选择坚持留下,他自己说,他宁愿为了自由民主入狱,也不愿放弃「这座给了我一切的城市」。
对于黎先生晚年的情操,我只有两个字:尊敬。
*在狱中如何坚持下去?
书中关于香港雨伞运动过程和香港《苹果日报》两度被港府抄家的历程,以及黎先生超过1400天的监禁生活,很多文字读起来会让人想哭。
四年前《港苹》停刊后,行政总裁张剑虹、副社长陈沛敏、总编罗伟光等人陆续被罗织罪名入狱,书中有一段写道,罗伟光在被羁押两个月后,黎先生听到令人不安的消息,说罗伟光「他的情绪极度不稳,几乎难以控制自己,李牧师探视他时,他既愤怒又痛苦,甚至在牧师面前哭了起来。他的家人都很担忧。」
我不认识罗伟光,但与《港苹》伙伴互动时,每一次都会提到他。 《港苹》危急时,友人劝他先自保,跟家人离开,但他仍选择留下,守护《港苹》,直到遭捕。
看到书中描述他崩溃的这一段叙述,眼泪忍不住一直掉。
探视过黎先生的人说,他在狱中依然如往昔般自由。 「他不认为这是惩罚。」他在狱中读书、画画,甚至宣教,他老婆李韵琴说:「他活在完全的自由之中。」
牢狱生活,没有我们想得那么容易啊,也不是每一个人的心智都这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