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李锐生前总说毛泽东是一幅油画，远看、中看、近看都不一样。油画近看是一塌糊涂的。

《李锐口述往事》一书“臧否人物”一章“毛泽东”一节的结尾处是这样写的：

外国人说毛有人格魅力，他把斯诺俘虏了，还有基辛格也是。把毛完全脸谱化，说他从一开始就是怎么样坏的人，也不公平。他没有那么多的优点，也就不可能表现出那么多的缺点。可以这么讲，搞出了那么大的乱子，他有本钱，没有那个本钱，能出得了那么大的乱子吗？那么多人跟着他闹？老中青三代人都跟着他闹啊！毛是变化的，这个变化他自己负主要责任，别人也要负责，包括刘少奇、周恩来，还有我们这批人，还有后来的红卫兵，都有责任。所以这些年，我一直呼吁要搞清楚三个问题：第一、人类社会的历史进步依靠什么？第二、理论和主义是什么？第三、共产党是什么？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当年《参考消息》上的一段报道。1976年美国前总统尼克松的女儿朱莉·尼克松和她的丈夫大卫·艾森豪威尔（前总统艾森豪威尔的儿子）在北京受到毛泽东的接见。汽车驶离中南海，朱莉坐在车里感概万千：你在两英里之外还能感到他的魅力。我不知道这故事是否真实，或是《参考消息》编造的，也未可知？反正这个故事在那个时候，是让我感到无比自豪的。

文革中，我同校、同派的好朋友李哲英的哥哥在中国驻罗马尼亚大使馆工作，从她哥哥那里，我们得有一份外交部红卫兵铅印的系列报导集，记得名字是《毛主席是世界人民心中的红太阳》。内中收集的是世界各地大使馆工作人员报告回来的，各国人民对中国正在发生的文化大革命的赞许和对发动这场革命的中国人民的伟大领袖毛泽东无比热爱的故事。因为父亲研究毛泽东，他平反回到北京后，我将自己珍藏的那些报导集都给了他。如今不知在何处了。希望清空父亲书房的那个单位的那些人，能发现它们，好好保存它们。

这个月，美国很多城市举行了“无国王”大游行。前往报道的众多自媒体有一个共同的感叹：“怎么游行队伍中老年人这么多？”下个月，美国的大都市纽约，很可能要有一位公开声称自己是社会主义+穆斯林的市长了。我认识的在美国大学教授有关中国课程的、与我同代的教授朋友都说：当年不当红卫兵是没有良心，一辈子都是红卫兵，是没有脑子。“无国王”游行让我看到美国竟然有如此之多变老了的红卫兵！他们真是无脑吗？还是从未真正近观过毛泽东那幅油画？当然，让他们像李锐那样近距离地接触毛泽东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那些在美国大学教授中国问题的教授们，能将《李锐口述往事》作为教材的一部分，也许他们的学生就不会像他们当年那样向往社会主义制度，崇拜毛泽东；也许，纽约人就不会选出曼姆达尼这样的社会主义+穆斯林的市长祸害乡里了。

《李锐口述往事》这面铜镜，其实也是西方人可以用来照一照的。

2025.1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