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2025年的太平洋吹起季风时,塞班岛上的许多人开始避免外出。他们躲在出租屋、铁皮棚、工地宿舍和餐馆的后厨房,避开执法人员、盘查和移民局的白色车辆。在这个仅有五万居民的美国海外领土上,一个看似遥远的移民政策风暴,正不断改变大批滞留者的命运。
这场风暴的中心,与一个名字开始逐渐被岛上人口口相传——刘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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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被太平洋推回来的青年
2023 年前后,来自中国的青年刘云与朋友覃小伟做出了一个极端的决定:从塞班岛驾驶一艘小型橡皮艇偷渡前往关岛。他们在夜色中出发,点亮手机导航,在茫茫太平洋上朝着能看到光芒的方向驶去。
第一次偷渡失败。
在距离关岛不远的海域,马达失灵,橡皮艇在海风与洋流中越漂越远。尽管远处的岛屿灯光依旧可见,但小船却被无情推向深海。他们在海上漂流了二十多天——这是后来他们自己描述的时间感受,或有误差,但足以说明其绝望。
塞班岛上许多熟悉他们的朋友,当时已认定他们“凶多吉少”。
然而幸运仍然降临,他们被一艘从澳大利亚驶往日本的货轮发现并救起,最终被送回塞班岛。
获救后的平静没持续太久。数月后,刘云再次踏上偷渡之路,这一次他成功抵达关岛,并正式递交政治庇护申请,获得了 C08 工卡。
这是许多人在塞班的共同梦想:“从岛到岛,离美国本土更近一步。”
但这个梦想,在 2025 年初被川普政府的移民政策急速收紧所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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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意外的抓捕
2025 年初的一次打工场所突袭行动中,美国移民和海关执法局(ICE)原本前来抓捕另一名无身份劳动者,而刘云恰好在场。
执法人员要求所有人出示身份证明。
当他们看到刘云持有的是 C08 工卡时,没有任何停顿,直接将其一并带走。
“持工卡不等于合法身份。”这是川普政府再度上台后,在塞班岛逐步清晰的执法逻辑。
刘云被送入塞班监狱,并即将面临遣返程序。他可能会聘请律师,但根据岛上过去数月累积的案例来看,胜算极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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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20 个床位的抓捕节奏
岛上的执法逻辑简单而冷峻。
塞班监狱内有 20 个床位被移民局长期承包,用于关押被遣返对象。
执法节奏是:
1. 只要床位有空,抓捕行动就持续进行;
2. 床位满,就暂时中止抓捕;
3. 一旦有人被遣返腾出位置,又会开始新一轮抓人。
抓捕方式包括:
• 上门抓捕(有名单)
• 街头盘查
• 夜间工地或工厂检查
• 在执行其他案件时“顺带带走”遇到的无身份者
这意味着岛上大多数超期滞留者即便申请到了 C08 或 C11 工卡,也无法再依赖“工卡保护”。
更多人开始白天不出门,餐厅后厨换成轮岗暗哨,建筑公司不敢再雇佣“无身份工人”,而岛上严重缺乏劳动力——商家苦不堪言。
整个塞班岛进入一种诡异的“半停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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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王志钢:民主党党员的两次开庭与无解的选择
数月前,中国民主党党员王志钢被按名单抓捕,送往塞班监狱。朋友给他账户存了款,他便能时不时打电话与外界沟通。
他多次在电话中表示:
• 移民局明确知道他的反共身份;
• 也承认他是中国民主党党员;
• 但这并未改变遣返倾向。
移民局给他两种“选择”:
1. 买机票将他送到日本机场,之后让他自行决定是否前往第三国;
2. 送往关岛,与其他遣返对象一起被遣返回中国。
王志钢表示他“绝不回中国”,但他也逐渐意识到:在新政策背景下,留在塞班的可能性已经极低。
有人建议他谈判争取飞往东南亚免签国,以寻求第二条生路。
然而,他最希望的,是联系到在北美的人权人士界立健与盛雪,希望他们能协助他申请加拿大庇护。
至今,他拨出的电话大多无人接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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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郭亮一家:探亲领物品也会被扣留
另一位在塞班申请暂缓递解者郭亮也已被关押超过两个月。
移民局要求他通知家人前往领取其钱包与手机等物品。
郭亮的妻子带着女儿前往。女儿负责翻译。
然而,移民局当场扣留了他的女儿,仅允许其妻子离开。
这一情节在岛上引起巨大震动,进一步加深了滞留者的恐慌。
郭亮已经两次出庭,并提交了自己在中国参与反共活动、以及基督徒信仰背景的证据。
但根据他让妻子“卖掉汽车”的话来看,他似乎已接受即将被遣返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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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90% 的 C08 是“假案”,但真案也无法豁免
关岛和塞班的移民律师普遍承认:
“超过 90% 的 C08 庇护申请是没有迫害基础的。”
过去四年,大量劳工、滞留者和游客利用塞班岛的制度漏洞提交庇护申请,形成了全美最“挤爆”的庇护窗口之一。
然而,这种滥用行为的后果被所有人共同承担,包括真正遭受迫害、拥有政治背景的少数申请人。
在川普政府重新执政后:
• 移民局在塞班基本不再区分案件性质;
• 是否存在政治迫害证据,并不会显著影响初步执法;
• 很多“真的反共人士”也被纳入集体遣返。
一位熟悉情况的人士评价:
“制度在清算滥用行为时,也一并吞掉了无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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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政策断裂:拜登时代的窗口与川普时代的收网
不少塞班滞留者属于拜登时期抵达塞班并递交庇护申请的那批人。
拜登政府在移民政策上整体宽松,使许多人误以为塞班是通往美国的一条可行路径。
但随着 2025 年川普政府上台,这条路径被突然切断。
政策专家指出:
“他们是被卡在两届政府政策断裂带的一群人。”
在拜登时期,他们被制度的“宽容信号”吸引;
在川普时期,他们又被制度的“高压回潮”迅速推向遣返边缘。
对于真正逃离政治压力的人来说,这是最令人遗憾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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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主动离境:避免终身黑名单的唯一出口
根据美国法律:
● 若主动离境(未被 ICE 抓捕)
• 不会进入“遣返黑名单”
• 5 年后可重新申请美国签证
• 未来再次入境依然可能
● 若被遣返(Removal Order)
• 终身不能再入境美国
• 任何签证、庇护、婚姻移民都无法解禁
• 甚至无法再入境关岛与塞班
因此,越来越多法律援助者建议:
“能主动离境的,尽快离境。”
换言之,塞班已经不再是‘逃城’,而是可能导致人生长期封死的风险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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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尾声:岛屿上的流亡者与大国政策的余震
塞班岛只是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却因其独特的签证豁免制度,成为无数逃离者、滞留者、劳工和反抗者的临时避风港。
但在美国移民政策的剧烈摆动中,这个避风港正在迅速消失。
刘云、王志钢、郭亮……他们的命运并不完全由自己决定,也不完全由塞班决定,而是在美国政治周期的变动中被卷动、挤压。
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旅途的终点;
对另一些人来说,可能是不得不开始的新流亡。
政策风向已经改变,而岛屿上许多人的命运,也在随之改写。
作者:张胜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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