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8年2月春节在上海宾馆: 前排邓小平、卓琳。后排左起:朱成 王大明 王汉斌 蔡公期
Original 观潮钱江 钱江说当代史 2022-06-15 08:23 Posted on 北京
5.在风云跌宕的日子里
投身革命,投身血火相搏的战争,朱成的一把手术刀,治愈了数不清的战士,将许许多多战友从死神那里夺回人间,“战场神医”声名远扬。后来他向弟弟们回忆,太原战役时,他主持野战手术,30多小时连续手术,到了极困惓时,就用冰水浇头,眨眨眼睛继续手术。
朱成变了。北平解放后,他和几个兄弟到表伯李宗恩家里见了一面。当年祝寿山离去时,西服革履,吸美国烟。如今朱成战场归来,光头,黄布军装。离开表伯家时,朱成把大家抽剰下的烟头拾起来包好,说带给部队战友分享,兄弟们都惊住了。
朝鲜战争时期的军医朱成。
朱成随杨成武兵团赴朝鲜参战,又完成了许多战场手术。1952年7月,67军军長李湘因伤口細菌感染,病情迅速恶化为败血症。朱成想尽办法救治。“联司”決定送他回国治疗。然而朱成判断,李军长病情已无法挽回,不会超过8天,可以请他吩咐完未尽事宜。李湘果然在交代事毕之后牺牲于战场。朱成的诊断使大家感叹不已。
朝鲜停战后,朱成在1953年4月回国,到华北军区总医院任科长,此后较多从事医疗管理。
也许是以前路途平坦,朱成归国以后,慢慢地麻烦来了,问题就出在他曾当过几个月军调部的美军翻译,他得反复检查。然而,每遇到检查似乎难以过关的时候,杨成武将军就解救了他,使他恢复工作。而在写检查烦闷的日子里,和弟弟们加上蔡公期打桥牌,是解除缠身烦恼的好办法。
但是,“文革”风暴里,杨成武将军受到迫害。株连所至,一损俱损,朱成也受到难以言喻的迫害和冷遇,问题长期得不到解决,被放逐到渤海之滨的唐山柏各庄农场,前后8年。再后来,平反并恢复名誉不久的杨成武将军夫人赵玉珍得知了朱成近况,表示关心。若干天之后,朱成“保外就医”,接着恢复自由,恢复工作,1980年任北京军区总医院副院长,时年62岁。
任副院长不久,军队改革退休制度。任现职不过一年多的朱成主动要求退下来。人事主管干部告诉他,上面的文件已经下来了,以你的资格,如果明年离休,职务还可以提一级。朱成听了立即说:“不知道此规定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你给我马上办。”
他从此就是一个北京普通老头,骑自行车过普通人的生活,常和要好的燕大同班老同学王世襄(初入燕大在医预系,后转国文系)一起钻胡同、探市场,切磋各种游艺,品尝民间美味。
6. 成为邓小平的桥牌搭档和对手
燕京大学老同学王世襄是民俗学大家,著名“玩家”,琴棋书画乃至养鸽子蟋蟀各尽其妙,桥牌上却输朱成一筹。离休后的朱成在桥牌上倾注心血,经常和燕京、协和时代的牌友们打桥牌,还结识了新朋友——“两航起义”飞行员,抗战中往返“驼峰航线”的“飞虎队员”周炳,他毕业于西南联大,是中国桥牌协会理事。他们交流密切,一同研究国际上新出版的桥牌书籍和《洛杉矶时报》上每周一版的桥牌牌局。朱成和叶家骏(原中国铁道学会副秘书长)合译美国马科斯▪ 哈代桥牌专著《二盖一进局体系》也在这一时期。离休后的朱成牌艺进入更高层面,担任过一段时间的北京女子桥牌队教练。
他不时和爱好桥牌的弟弟祝寿河打桥牌。祝寿河不仅是哥哥朱成走向革命的引路人,而且将他引入了与改革开放总设计师邓小平打桥牌的牌友队列。
祝寿河以儿科成就著称,其实医学知识非常广博,造诣很深,新中国成立后担任北京友谊医院儿科主任时已兼任市委书记刘仁的保健顾问。20世纪60年代初,邓小平业余时间打桥牌,常由刘仁组织搭档,祝寿河在那时就与邓小平打过桥牌。进入改革开放年代,邓小平恢复了桥牌活动,王汉斌、王大明,还有蔡公期多有参加,其中也多有祝寿河。
牌局中的欢笑。朱成(左)和邓小平打对手。邓小平左侧是女儿邓楠。
20世纪80年代中期,祝寿河身为友谊医院院长,忙得不可开交,体力牌力渐渐有些跟不上了。由他推荐,哥哥朱成参加了进来,而且得到了邓小平的多方面认可,最终成为经常“值班”的牌友。祝寿河则从牌桌边渐渐隐去,1987年病逝。
与邓小平搭档或作为对手打桥牌,有的人来得多,有的得来少,80年代中期,朱成、蔡公期、乔廷相成为相当固定的桥牌搭档,邓小平的警卫秘书张宝忠把他们打牌叫做“值班”,是指他们经常每周多次与邓小平打牌,还相随邓小平到过北戴河、上海、深圳等许多地方。
他们为人处世都是严谨的,遵守牌桌规则,打牌就是打牌,不谈也不问别的。就是打牌的事情也不向家人言及。朱成就是这样,他的女儿、女婿对他打牌的事情几乎说不上什么。
晚年的朱成向女儿说起的唯一特例,是1990年8月初的一天,邓小平在打桥牌,牌桌上有朱成。突然,秘书推门进来向邓小平报告,萨达姆的军队今天占领了科威特王宫。邓小平听了,用浓重的四川音说了两个字:“玩火。”然后继续打牌。
20世纪80年代的3位牌友,左起朱成(祝寿山)、祝寿河、王汉斌。
7. 生活之河静静汇入大海
1994年秋天以后,晚年的邓小平不再打桥牌了,原先“值班”的桥牌小组也就不复存在。然而他们几个早年的桥牌好友还经常在一起打牌,一道进入了21世纪。
进入新世纪,朱成有更多的思考。尤其对这个世界的变化,他想得很多很广泛,就像打桥牌那样,一张牌出手,可能连带出多少变化,在脑海里都会演化出来,深化下去。他自有苦苦的探求。
晚年的朱成对电视转播足球也有极为浓厚的兴趣,观看比赛直播常常通宵达旦。他对啤酒的爱好也不可抑制地发展起来,以致饮食结构都发生了变化。他每天要喝大量啤酒,主要就是普通的燕京鲜啤,从早上起来就开始喝,吃米饭吃菜渐成配角,有时就是点缀一下。甚至可以这样说,在他生命最后几年里,饮用啤酒是他维系日常生活的主要饮食。2006年是第18届世界杯足球赛,每当有合适的转播,他就备足了成箱的啤酒坐在电视机前,那是他愉快的时刻。
他一生都保持了很强的幽默感。临终前三天,女婿买回一些螃蟹进了家。他看到了,对女婿说,给我留一只。其实,他不能进食已经好几天了。
临终前一天的早晨,他告诉家人,现在你们可以把我送医院了。入院以后,他谢绝再进行治疗和抢救。到下午时头脑依然清醒,当医生开出补液药方,护士要给他输液的时候,他对护士们说,我的血管脆弱,补液已经没有意义,不需要了,谢谢你们!第2天早晨,他平静地离开这个世界,享年90岁。
(2019年4月15日初稿于北京
2022年6月再次校阅)
(朱成前辈的女婿张从实提供大量史料,支撑本文,谨致感谢!
和朱成一起成为邓小平桥牌搭档的燕京大学老前辈蔡公期对此文的写作也提供了回忆史料,在此一并致谢!)
完成了对蔡公期、朱成的桥牌传奇后,很希望得到机会找到乔廷相前辈的子女,完成相应记述,但是至今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