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 虚词编辑部 | 2019-06-26 【虚度年华．三三】转自新世纪

1989年，长毛梁国雄，33岁。

1989年，距离香港主权移交尚余八年。这一年，后来的人称为「春夏之交」的时间点，八九民运在历史里刻上未敢忘记的创痛，间杂着偶尔发光的记忆片段，黑夜漫长，至今三十年仍未平反。这一年，香港的百万人大游行、马场集会，殖民地的人们涌上街头支援远处的一场爱国民主运动，一切无可想像的都一一发生了。包括六四清场的一刻。

当年，由梁国雄等人组成的「四五行动」，为最早声援八九民运的香港政治组织。年初，为响应国内学者方励之的呼吁，不同党派举办大规模的签名运动，只有「四五行动」提出「结束一党专政」的诉求；4月5日，有不申请的情况下「非法游行」，由中环天星码头游行至新华社，同时反抗属殖民恶法的《公安条例》。这些抗争并非突然而至，而是历年积累，根植于梁国雄等人的政治理念里。

把整个生命放进去

梁国雄自小读马克思、托洛茨基的书籍，中学时期已参与毛派学生运动。他投入政治运动的起点在七十年代的保钓运动，到1975年才比较主动参与组织与活动；那年，十九岁的梁国雄加入香港托派组织「革命马克思主义者同盟」，多年后，他对作家许知远回忆说，「整个人变得不一样了，你参与了一个组织，而且是这样一个革命先锋党，你要把整个生命放进去。」

其时正值「火红年代」，起始由吴仲贤等人创办的左翼刊物《70年代双周刊》算起。 1971年保钓运动后，更多青年投入反资反殖的运动，类近的刊物、组织，甚至书店，纷纷出现。一班左翼激进青年成立了「革马盟」，积极介入香港社会运动，中国出现「民主之春」民刊运动时更派员前往串连，积极与中国异见人士联络。其后，组织成员吴仲贤、刘山青在中国救助民运人士亲属时被捕，刘被控「反革命罪」，判刑10年。

梁国雄第一次坐牢在1979年，因与「革马盟」成员在新华社门外集会请愿，被控「非法集会」，判囚1个月。出狱后，在「革马盟」的欢迎会上，一位老前辈说道，「革命者坐牢就等于上学，今天雄仔是幼儿院毕业……」那时，梁国雄叫「雄仔」。

读完《资本论》，八九民运就开始

1988年至1989年间，梁国雄等人成立组织「四五行动」。组织名称是梁国雄提出的，承继76年大批群众到天安门广场自发悼念周恩来及抗议的「四五运动」，又以行动为纲领。 「四五行动」本来是一个读马克思《资本论》的学习班，每星期举办一次，成员以左派为主，有社运人士也有文化人。梁国雄说，当时是自己最认真读书的一段时间。后来，读完《资本论》的第一章，八九民运就开始了，往后的运动浪潮里，他很少有机会看书。

1989年，「四五行动」以天星码头为根据地，发起百日静坐等大大小小的行动。当时，梁国雄从事九巴洗车的夜班工作，早上其他成员出外工作，他就在码头看守。梁形容，那时其他兴趣都没有了，就连球赛都不看，这种变化非常自然，因为整个心情都在运动里。他还记得，6月3日晚本来是英国对波兰的世界杯外围赛，一战定生死，但电视台都腰斩了，转播北京的情况；其时，正遥传军队入城的消息。

6月3日晚上，军队入城，人们正要到新华社门外抗议。刘山青妻子唐婉清问梁国雄要不要去，他说不去了，因为疲累，明天还有事要做。这说辞一半是真的，另一半是不愿相信，难以接受既成的事实。一个人在专政面前，渺小如此。

为了妻子自首

同年9月29日，新华社举办六四后首次国庆酒会，「四五行动」决定到会场外抗议，本来获警方同意提供示威区。游行途中，警方突然不予放行，并采取暴力镇压，当场拘捕了四人。事后警方继续通辑「四五行动」成员，更借手令到传媒机构搜查录像带，事件当时颇为轰动，因为是六四以来首次有香港人在示威里被殴打以及拘捕。梁国雄躲藏了两星期，最后因为警方扬言要持续骚扰其妻，最终自首。

事件中，警方拘捕了「四五行动」共七名成员。后来，港英政府政治顾问魏德危写了一封信给新华社，声言不会让香港成为颠覆中国的基地，其中一个例子便是9月29日镇压「四五行动」。及后的审讯过程中，因为有录影片段证明警方使用暴力殴打示威者，一名警司亦承认警方当日不予放行是出尔反尔，加上社会舆论转向示威者，种种因素下，全部被捕人士获无罪释放。港英政府当时扬言，这是法治的体现。

时光飞逝，然而专政与假借执法的暴力从来没有远离。不过，往后就是往后的事了。

1989年，梁国雄，33岁。距离「长毛」第一次当选立法会议员，还有十五年。

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