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翻车指南 23 —— 永恒与瞬间

 原创 FoYaoTiaoQiang 佛要跳墙 2023年06月16日  转自 新世纪

20. 
永恒和瞬间
 

 

第一章、瞬间

历史的车轮永不停歇,事件在无时无刻的发生、发酵、碰撞、变化。同时代的芸芸众生,只能看到事情的果,却难以窥见他的因。就好像我们看得到参天大树的遮云蔽日,但无法感受到细胞分裂、营养转移、阳光换成能量、空气变为养分。

唯一能做的,是拍下一张张时代的快照,只是那些快照所能表现太小、太少、也太模糊,我们只能试图从这些快照中,想象他们中哪一帧,只不过是时间中小小的浪花,而哪一些,将在永恒中回荡。

在武昌起义的前一晚,1911年10月9日,给1000万平方公里的中国拍一些快照,那些将成为永恒的瞬间是什么呢?

北京,泥泞了几百年的土道,正在逐渐变成石子路。京师的百姓,已经逐渐习惯了电灯、自来水,对每日巡逻的警察,也不再感到惊奇;电报开始铺设、邮差一天要投递八次信件,中央比任何时候都更能统掌全局。

 

载沣在养心殿,略有些不耐烦听着弟弟载涛的絮叨,“今日要君主立宪,明日要独立国会,再下一步是不是要骑到我头上?我大清几百年的基业,断断不能葬送在这群宵小手上……大哥对这群人,还有什么好客气的,不用我们宗社一家,难道把权柄给外人吗……”

这些话,载沣早就听得耳朵起茧,立宪、修路、洋人、革命党、宗社党……纷争日复一日,不知何时停歇,他此刻只想回到醇王府,看他的藏书,把玩新到的望远镜。“葬在我手里?”他在想,“不会吧。”

毕竟《泰晤士报》刚说,“铁路将给中国带来巨大的发展”,“在任何地方,都能看到财富增长的迹象”。

北京正南2000公里,广九铁路似乎印证了《泰晤士报》的说法。10月,铁路全线通车,旅客可以从广州站一路向南,经东莞、深圳到达香港红磡站,和现在粤港高铁的路线基本重合。省港商人对此欢欣雀跃,帝国虽然千疮百孔,但生命力似乎仍然顽强。

对此,有人并不高兴。距离红磡站5公里,是香港雅丽氏医院,在这里,徐宗汉曾经以黄兴太太的名义,签下了“手术同意书”,这对苦命鸳鸯也因此而走到了一起。黄兴,虽然少了两支手指,好在性命无碍,很快出院。

但佩萱(徐宗汉,字佩萱)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几个月来,克强不再谋划起义,只和李沛基他们在一起,每日谈论如何给喻培伦、方声洞报仇,说是要“以酬死事诸君,庶于心稍安”。

中山先生对此很是担心,数次从北美来信,劝说黄兴要以大局为重,不能逞一时之气。但克强心意已决、不为所动。念及此,徐宗汉不禁泪如雨下。

和他同样失望的革命党还有谭人凤,广州东北1200公里外的上海,9月,文学社找到宋教仁、谭人凤,希望他们去武汉领导革命。宋教仁对又一次起义毫无信心,以“报馆事务繁忙”推脱,把谭人凤气的白胡子直发抖。

9日,这位51岁的老人找医生开了三个月的药,带着零落的几个同盟会员坐船前往武汉。面对着分裂的同盟,意志消沉的革命党,湘江水暖,他心里却如寒冬一般。

心如寒冬的不止谭人凤一个,上海往西1900公里的成都,总督府内,救了一天火的赵尔丰气的把北京电报摔到地上。紫禁城不仅对他“承接川汉铁路坏账,缓和保路运动”的建议严加斥责,反而急令镇压,甚至说出了“格杀勿论”这种话。

“弹压弹压,我拿什么来弹压?现在逆党遍地开花,军警不肯下死手,四川兵又早跟这帮反贼混在一起,拿着军饷磨洋工。盛宣怀他搞出这么大的事儿来,要弹压,让他自己入川弹压!”

赵尔丰说的没错,四川局势已是不可收拾。9月,在“成都血案”之后,赵尔丰关闭城门,封锁消息。南门外,同盟会元老、哥老会大哥曹笃,和四川通省农业学堂(也就是现在的四川农业大学)的农民想出了“水电报”。

他们做了几百个木片,写上“赵尔丰先捕蒲罗后剿四川,各地同志速起自保自救”。风干后涂上防水的桐油,抛入锦河之中。天府之国水网密集,赞成保路运动的川民,拾到木片后广为传颂。有的甚至做出更多“水电报”,再抛入河中。

于是,10月的四川,府河南河大渡河、锦江岷江嘉陵江,滔滔江水中,千百片水电报随波起伏,顺着大好河山,传遍四川盆地。华阳、新津、雅安、汶川、汉人、藏人、农民、学生、同盟会、哥老会,同志军纷纷起义,四川烽烟遍地,赵尔丰几近绝望。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绝望,成都以东500公里的万县,曾经的两江总督端方倒是兴奋的睡不着觉。作为新任四川署理总督,端方早在一个月前就日夜兼程,带着部队前往四川“剿匪”,此时已经到了重庆附近的万县。

端方并不担心四川的“保路军起义”,毕竟徐锡麟、秋瑾的起义就是在他端方的治下被扑灭的,革命党有何可惧?到时候,去掉总督前的“署理”两个字岂不是铁板钉钉。更何况,这次他带来的可是精兵强将,部队的名字叫做“湖北新军”。。

万县以东800公里,就是湖北新军的发源地,武汉,简称“汉”。

这里有黄鹤楼、岳王庙,是九省通衢、天下之中。它被长江和汉水划成三大块,人称“武汉三镇”。有兵工厂和铁厂的的汉阳;和上海并驾齐驱的商业中心,号称“东方芝加哥”的汉口;而我们最为熟悉的,是“湖广贡院”中挂着“惟楚有材”四个大字的,两湖、乃至中华文化的中心 —— 武昌。

10月的夜风中,就在这天下之中武昌,无数人和端方一样夜不成寐。

同盟会的刘公(字仲文)睡不着,他想起了父亲。

当自己谎称需要八千两银子,实捐一个河南道台的时候,这位光绪年间的武举人老泪纵横,“仲文这次悔过自新,重回正途,我便是死了也终于可以合眼了。”九千两银子很快送过来,转手就到了革命党人手中,作为武昌起义经费。

这是第几次了?刘公想不起来。就像他早就记不起来骗了几次父亲,支持了多少起义,死了几位战友一样。“这次会不一样”,他对自己说 —— 这句话,他也记不起来对自己说过多少遍了。

湖广总督瑞澂睡不着,他想起3天前的10月6日,那正是农历中秋八月十五,传说几百年前,朱元璋、刘伯温约定这天起兵反元。明教教众互赠月饼,内夹纸条,写着“八月十五杀鞑子”。因为这传言,武汉城内人心浮动,到处传说革命党要中秋造反。

于是,他当机立断,取消部队的中秋假期、全城戒严、不得会客,不得请假,剪发者一律勒令佩戴假辫、弹药全部收回楚望台军械库。

9日下午,逆匪在汉口俄租界组装炸弹。天佑我大清,炸弹失火,督练公所总办铁忠顺藤摸瓜,又在小朝街成功抓获匪首刘复基、彭楚藩、杨宏盛,搜到造反文件无数。三名反贼锒铛入狱,这一天总算是熬了过去。

这是第几个心惊肉跳的中秋了?那三个匪首会不会交待出更大的阴谋?夜不成寐的中秋还要到什么时候?瑞澂不知道,只觉得疲倦无比、眼皮直跳。

他身旁的廖克玉也睡不着,她年方十八,两年前嫁给了当时还只是江苏布政使的瑞澂。虽说是老夫少妻,但新婚之后,相公平步青云,一路做到封疆大吏,对她又是言听计从,日子倒是一帆风顺。可她总有块心结 —— 自己乱党吗?

她想起来一年多前,和母亲第一次见宋先生(宋教仁)的场景,那个年轻书生畅谈救亡图存、共和大义、说的两眼放光。他希望母女能利用这个特殊的身份,有助于革命。那天之后,她便时不时传些总督府的密报给母亲,再由母亲转给革命党。

吃用大清的俸禄,却帮着大清的逆匪,廖克玉心里矛盾又害怕,但母亲说,这些消息救了好多人,救了好多两眼放光的书生。

但她只是个弱女子,她没法救所有人。今晚先生回来时,说又抓到三个逆匪,隔日怕是要斩首示众,这已经是第几个了?她记不清,只能默默念佛。

和这些人一样睡不着的,是驻扎武昌城中和门外紫阳桥、临近楚望台军械库的湖北新军第八镇、工程八营的几十个名士兵。

已是子夜,士兵们身着全套军装、打好绑腿、抱着空膛的步枪躺在床上。所有人全醒着,但都不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白天,联络人邓玉麟当面通知,9日子夜12时,以南湖两声炮响为号,共进会、文学社的兄弟们同时发难。而第八营的任务至关重要,必须攻占楚望台军械库,分发弹药给起义的同志,然后打下中和门,迎接兄弟们入武昌城。

“事成则卿,事不成则烹”,生死一线,成败一举。所有人都心脏狂跳,竖着耳朵等待信号。外面传来的任何响动,都会带动翻身的窸窣响动。但炮声,始终没有响起。

12点,1点,2点 …… 营房里又闷又热,空气如凝固一般。他们只觉得呼吸越来越重,汗珠从额头、脖子滑落,枕头和衣领又冰又粘,和湿透了的军装一起贴在身上,难受无比。

北京、广州、上海、成都、重庆、和武昌,10月9日这一夜,古老的中国仍然一片死寂。

第二章. 永恒

我们其实并不了解这个世界。在喧嚣声中,一群群的金融分析师、政治评论员、以及算命先生,给出各种预言,这些预言让我们感觉“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但我们其实并不完全理解这个世界。

我们听到的,只是千万分之一的嗷叫和喧嚣,而不理解那些沉默的大多数。他们怎么想的?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特朗普上台,我们突然发现繁荣无比的全球化,在红脖子那里早已是千夫所指;阿富汗美军突然撤军,我们才意识到,原来“山中之国”的人民,在“有史以来第一强国”和一个要求女人戴面纱的中世纪组织之间,宁愿选择后者;而乌克兰大草原上两支斯拉夫民族打成一团,我们终于明白,所谓斯拉夫同宗、同种、同教的一家亲,只不过是一厢情愿。

我们对沉默的大多数一无所知,而正是这些人,把瞬间变成永恒。

10月10日晨,前一日晚上被俘的三位武昌起义领导人,已经被审讯多时。

彭楚藩朗声说道:“我就是革命党!”第一个被杀。

刘复基怒骂:“好汉做事好汉当,今日的炸弹,就是我放的。”旋即斩首示众。

杨洪胜此时已经重伤,说道:“只管杀,我只怕你们也有一日。”英勇就义。

到了凌晨七点,除了趁乱跑走的孙武之外,革命党三位首领全部牺牲,没有一个人说出起义的具体计划。他们的头颅当街示众,被杀的消息瞬间传遍武昌城。

而接到铁忠汇报,拿到了革命党的花名册瑞澂,心下大慰,但是拿花名册上的人怎么办,瑞澂倒是没想好。

其实不外乎两条,“抚”,或者“剿”。

“抚”的话,曹阿瞒给出了标准答案。官渡之战前,曹操手下很多人觉得这个老板输定了,和对面的袁绍私通款曲。险胜之后,曹操一把火烧了从袁绍营中找到的书信。意思就是:

当年袁绍势大,我自己都不确定这场仗是否能打赢,何况诸公。现在既然赢了,那我销毁证据、既往不咎,大家重新开始。

从历史的角度来说,这种稳定军心的搞法算是基本操作了。光武帝刘秀打赢了王郎,烧信;凯撒打赢了庞培,烧信;朱棣打赢了建文帝,烧信;奥古斯都打赢了马克安东尼,还是烧信。罗马后期皇帝换的勤快,稍微有点权力的将军底子都不干净,以至于“换了皇帝之后烧文件”这种操作成了一种政治传统。

国王已死,国王万岁。

然后一把火把前任的文件烧光,以表示从头开始的决心,简直可以算是制度保证了。

至于“剿”,那案例就更多了。

随便举一个近代的,希特勒要清洗尾大不掉的冲锋队,就采用了“剿”这个标准操作。先是迅速枪毙冲锋队队长罗姆和几个核心领导,之后封锁消息、全城戒严,以党卫队和国防军为执行者,解除冲锋队武装、分区分块全面清洗。

一夜之间,显赫无比的冲锋队被打扫干干净净,史称“长刀之夜”。可以说是行动果断、手法娴熟,得到古今中外独裁者的一致好评。

以瑞澂当时在武昌的局势来说,要“抚”,革命党基本全是中下层士兵,分散在各支部队中,很难成建制发动。一纸通告,说首领已死,朝廷既往不咎,大家继续当兵吃粮。这次起义很可能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流产了。

要“剿”,匪首业已伏诛、革命党缺乏弹药、全城戒严本来就在实行中,总督大人手上有教练队、宪兵队、旗兵营等明显忠于朝廷的成建制力量,对比严重缺乏指挥的革命党,优势相当明显。如果按照“内部清洗标准指南”来操作,恐怕义士们要被一网打尽。

那么请问总督大人在“抚”和“剿”之间是如何选择的呢?

10月10日凌晨七点,在杀了三位革命首领,搜出革命党名册之后,瑞澂大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 给领导写了一封邮件邀功,啊不对是电报。像极了大公司职业经理人给老板写邮件的样子。

“……所幸发觉在先,得以及时扑灭……俾得弥患于初萌,定乱于俄顷……张彪、铁忠、王履康、齐耀珊各员……无比忠诚奋发,迅赴机事……”

紫禁城好评一片。从邮件里的人名来看,瑞总邀功不忘提携下属,果然够厚道、是个值得跟好老板,唯一的问题是:这里不是办公室。

熟练发完电报之后,或剿或抚,瑞澂还是拿不定主意。剿,报告里都说了已经扑灭,万一真剿出兵变来怎么交代;抚,万一朝廷说我对逆贼怀柔,执行不坚决那又怎么办?

虽然史书没有记载他的心路历程,但以我对职业官僚的了解,这时候最稳妥的安排自然是:“听领导安排”,等等紫禁城的口风再说。10月10日这关键的一天,瑞澂犹豫不决,只是叮嘱严加戒备,收缴军营弹药,存放于楚望台武库,叮嘱武库管带李克果严加看管,万万小心。

而此时的总督府外,已是满城风雨。

既然管理层不出明确告示,那底层员工自然就是一阵猛猜,有的说“瑞澂宅心仁厚,不准备扩大,各位可以相安无事”,有的说,“革命花名册已经被搜出,大家恐怕难逃一劫”。而流言蜚语的规律就跟现在的互联网一样,永远是最耸人听闻的那个传的最快。

没多久,湖北各营新军都听说了一个消息:

铁忠已经搜出了革命党花名册,瑞澂为了邀功,马上就要全城搜捕。执行这事儿的军警逢迎上意,恐怕不仅仅是名册上的,凡跟革命党喝过酒,有交情的,统统都要株连……

你不信?三颗血淋淋的头颅就摆在城门口,大家自己掂量掂量信不信吧。

武昌城一时间乌云密布,新军人心惶惶,在那一天,所有人心中都在盘旋着,中华大地上每几百年就要问出的一句话:

公等遇雨,皆已失期,失期当斩。借弟令毋斩,而戍死者固十六七。且壮士不死即已,死即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很多人心中有了答案 —— 与其被朝廷的鹰犬追杀,不如奋起余勇,拼死一搏,打开一个新天地。

10月10日,中和门外的工程八营,在总代表熊秉坤的组织下,革命党找出100发子弹。准备在当天下午3点的常规操练上,以三声枪响为号,一起发难。

下午一点,士兵们手心冒汗,凝神屏气,准备大干一场,却突然传来消息,当天的常规操练取消,所有士兵在营房等待点名,计划再次流产。不得已,改为当晚7点,长官点名之后行动,再次以枪声为号。

6个小时,大家还要等待6个小时。

当晚7点,武胜门外,另一支部队已经等不及了。第二十一混成协辎重队三棚,共进会(当时已经跟文学社合并)代表李鹏升认为形势已经到了不得不动的地步。

理智来说,大家前一晚枕戈达旦,但发动的炮声一直没有传来,恐怕原计划已经流产。现在又是全城戒严,和其他同志难通声息,单独发动,很可能独力难支,但是

“起义亡,不起义亦亡,不若乘机发难…….纵事不成,亦了满腹之恨,或有九死一生之机也……”

当晚8点,武胜门外辎重队首先发动,李鹏升以点燃马房为号,一时间火光冲天。然而应者寥寥,起义只聚集了100多士兵,回看武昌城内,那里毫无响应、一片死寂。眼见成功无望,好不容易聚集的士兵纷纷散去,起义再次失败。

等待这些士兵的,恐怕将是一辈子亡命天涯的命运。然而他们不知道,距离6公里的武昌中和门外,工程八营里已经乱做一团。

当晚7点,夜间点名开始,工程八营二排排长陶启胜来营房巡查,看到士兵金兆龙武装齐备,正在擦枪,顿时火冒三丈,一巴掌甩过去,大喝:“这么晚了还在擦枪,你想造反吗?”上前就要把他抓去军警处。双方一阵扭打,金兆龙不敌个大的陶启胜,被压倒在地,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

“此时仍不动手,待等何时?”

同袍程定国素于金兆龙交好,见此,倒转枪头,冲过去就是一枪托。陶启胜头破血流,大怒转身正要喝骂,人却僵住了,面前,是十几个士兵愤怒的目光。他心中大惧,向门外夺命跑去,“砰”的一声,一颗子弹穿腰而过。陶启胜扑倒在地,一声不吭,死了。

身后,程定国的枪口微微冒出一阵硝烟。

10月10日晚间8点,枪响了。

一瞬间,工程八营大乱。起义士兵吼叫声,总代表吹哨声,玻璃砸碎声……全营闹作一团。熊秉坤鸣起警笛,想要发动士兵集合起义,但人声鼎沸,应者寥寥。

几个官长试图镇压,一面开枪示警,一面大吼:“造反可是要灭九族的啊,各位想想父母家小,千万不要糊涂送死啊。”

熊秉坤想要阻止,但苦于有枪无弹,只能从二楼砸下痰盂、椅子、花盆,现场碎片满地,乱做一团。关键时刻,还有子弹的革命党踹开营门,举枪射击,打死督队官阮荣发、队官黄坤荣,其余官长见势不妙,纷纷爬墙逃走。

起义士兵顺势占领营房,砸开营房弹仓。一阵翻箱倒柜,却发现原来存着的弹药踪影全无,库房里只有军刀十二柄。弹药,被转移走了。

熊秉坤环顾四周,身边只有40来个坚定的兄弟,更多的士兵只是大声吆喝助威,却不敢上前参加。看看这几十号兄弟,上百发子弹,加上这十来把钢刀,再想想防卫森严的楚望台武库,熊秉坤后背冷汗直流。

就在这时,有人远远跑来,一边拔开人群冲到他面前,一边大喊,叫声清清楚楚的传入所有士兵的耳朵:

楚望台拿下了,楚望台拿下了,楚望台拿下了……

原来只是观望的士兵面面相觑,突然间,他们咆哮起来,冲出营房围了上去。

天崩了。

原来,当天晚上8点,在楚望台军械库,管带李克果听到附近八营兵变的枪声,大惊失色,迅速召集士兵,晓以大义,命令大家万一哗变士兵攻来,务必奋力抵抗。共进会代表马荣乘机说,我们手头没有子弹,万一这群逆匪袭来,拿什么还击?兄弟们如此忠勇可嘉,管带大人心中大慰。

子弹?子弹楚望台有的是。

他旋即下令打开库门,分发弹药。士兵很快装备齐全,荷枪实弹,转头就对着空中放了一排枪。

“原来,你们也是革命党……”

怎么办?跑呗。李管带转身、加速、翻墙,一气呵成,所有军官瞬间跑了个干净,武昌军火库就这样闹剧般的落入了革命党手中。

接到消息的熊秉坤,迅速带工程八营赶到楚望台,以此为中心,为加入者分发弹药。起义士兵逐渐增多,大家虽然群情激昂,但现场也是一片混乱。熊秉坤虽有革命精神,但毕竟只是个班长,没有指挥经验和能力,于是现场推举队官吴兆麟为起义总指挥。

吴兆麟,湖北参谋学堂毕业,为人沉着,素有谋略,在士兵中颇有声望。

既被推为指挥,他亦当仁不让,在手臂上缠上白布,巡查全场,效仿彭越故事,每到一处,就以临时总指挥的身份大声询问“今日起事,大家推举我为总指挥,你们愿不愿意?”士兵喊道“愿意!”

再问,“既然愿意,那就得听从指挥,违令者斩!大家同不同意?”士兵们又喊道“同意!”

“好!”吴兆麟最后大喊,“今日本军改名为湖北革命军,作战目标是攻下总督府、完成武昌独立,今夜的口号是 —— 同心协力!”部众欢呼雷动。

当晚十点半,湖北革命军发动,兵分几路,一边攻打中和门、接应各路兄弟,一边围攻总督府。此时,武昌城内外已是枪声大作,革命士兵纷纷举旗,三十标、测绘学堂、二十九标、四十标……大家心照不宣,遵守10月9日的原定计划,迅速向楚望台汇合。

最重要的是,城南的炮兵八标也成功发动。士兵拉出山炮,实弹发射,一时间地动山摇,八百壮士群起响应,在队官张文鼎、尚安邦、蔡德懋的指挥下,建制完整、指挥得当,由中和门外入城参战,迅速成为作战核心。

两千左右起义士兵在吴兆麟的总指挥下,猛攻总督府。所有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 不拿下总督府,所有人死路一条。

严格来说,当天起义士兵虽然也不少,但还远远没到一呼百应的地步。武昌城内跟着吴兆麟的也就约有3000人左右,而且中上级队官基本跑了个干净,部队严重缺乏前线指挥官。

瑞澂侧,则有教练队一营、马八标、辎重八营的部分、宪兵队、旗兵营等成建制力量,以武举童生张彪为总指挥,总数也有三千多人。而且总督府坐落在武昌城西南角,两面是厚重的城墙,一面是第八镇司令部,只有正面是一条狭窄街道,两侧是衣服店、茶楼什么的,此处以四挺机枪防守,交叉火力之下,易守难攻。

这是决定命运的一夜。

对瑞澂,只要熬过这八个钟头,增援赶到,局势明朗,起义力量兵少将弱的情况就会暴露在眼前;对湖北革命军,如果这一夜不打下来,白天会无险可守,部队信心缺失,下一步很可能就是士兵脱队,甚至一哄而散。

晚上10点半,总督府围攻战开始。工程八营士兵为先锋,先是冲锋,被打退;之后炮兵八标加入,以大炮猛轰,虽然夜色之下,难以瞄准,但声势惊人;张彪退而防御总督衙大门,八营以敢死队冲锋,机枪轮番扫射之下,进攻再次受挫。

两次进攻失败,士兵伤亡惨重,开始有退缩之意,情急之下,排长蔡济民匍匐潜入总督府旁的乾记衣庄,以煤油点燃所存衣被,一时间火光冲天。炮八标旋即以火光为指引,再度射击,炮弹打入总督府内,炸烂大堂、账房。

身为大清戈什哈(满语侍卫的意思),总指挥张彪临危不惧,退守城楼,继续布防抵抗,双方僵持不下。不过,侍卫大人不知道的是,总督府前方打成一片,后方吵成一片。

亲信们围在瑞澂大人身边,有的说逆匪只不过虚张声势,大人一定要坚守阵地;有的说革命党声势浩大,再不走恐怕难逃一劫;有的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大清可待大人不薄啊;有的说武昌恐怕要变天了,还是先躲到楚豫号炮舰上为妙……

七嘴八舌之下是该听谁的呢?关键时刻,当然是听老婆的。廖克玉和母亲商量一番后,打定主意,母女两人把瑞澂拉进厢房,说道:

“……张师爷(指师爷张梅)只晓得精忠报国,不晓得随机应变……趁现在还能走,赶快逃出紫台衙门,到了楚豫号兵轮不是照样可以指挥吗!待在这里,家眷在一起,你怎么指挥打仗啊!……”

这一番话既给了瑞大人尊严,又抓住了他内心深处的诉求,还顺便帮忙想出了给上级的解释,可谓可进可退,有理有据。廖克玉三句话破坏了清兵指挥中枢,不愧是宋教仁说的“民国西施”。

当天晚上,总督大人炸出个墙洞,带着家眷一溜烟跑上楚豫号炮舰“继续指挥”去了。既然老板都跑了,那这仗还打给谁看啊?清兵军心大震,张彪率残部渡江撤退。10月11日,湖北革命军激战一夜,攻下总督府。

清晨,一夜无眠的武昌百姓打开房门,向外张望。总督府一片安静,只偶尔传出些零星的枪响。在那里,曾经威严无比的深府大院被烧的黑魆魆,仍然不时冒出些白烟,一群群士兵小跑着进进出出。

楼上,大清龙旗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普通百姓从未见过的旗帜。红色为底,代表铁血革命;黑色九角星,代表天下九州;十八颗星,代表汉地十八省。

铁血十八星旗,第一次堂堂正正的树立在楚天之下。

10月10日一夜,永恒。

 

大清翻车指南 – 24 —— 一个月(下)

原创 FoYaoTiaoQiang 佛要跳墙 2023-09-05
转自 自由微信

上一篇被那啥了,原因一如既往的不详。

个人预计这一篇的命也不会太长,所以能早点看就早点看吧。

万一挂了,我也会转移到zhihu上去。

这是上一篇在zhihu的链接,名字也是佛要跳墙。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280346516/answer/3193631865

 

很多读者老爷希望我重发一下历史文章、或者怎么综合一下之类的。但兄弟我忙的陀螺一般,实在是没时间打理,只能麻烦大家就这么将就着看看,有一篇是一篇吧。

非常抱歉。

22

一个月(下)

 
第三章、紫禁城的本钱
从1895年袁世凯小站练兵开始,中央直属精锐已经扩展到了六万多人。北洋六镇(差不多就是六个师),全套普鲁士训练、装备,每镇每年耗费白银150万两,加起来就是接近一千万,而大清年入也不过是九千万两而已,实在不折不扣的帝国柱石,兼财政吞金兽。 

” alt=”” aria-hidden=”true” />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可真正头疼的,是到底派谁带兵。监国摄政王载沣抬眼看看朝堂之上乌压压的大臣,头疼不免加重了几分。
大军在外,宗室当然是政治上最可靠的,可天不降英才,爱新觉罗的后人,各自都有问题。
主动提出带兵的是载涛,不过他当年主要的军事经历是“考察欧洲陆军”,业余中的业余;良弼倒是不错,日本陆军学校毕业,以“知兵”闻名,但身为禁卫军协统,朝廷保命要紧,不敢外派;铁良是当年在慈禧太后的安排下和袁世凯争权的,资历很够,但他曾经撺掇隆裕太后亲政,和摄政王载沣是死对头,不合适不合适。 

 来来回回,似乎只剩下荫昌一个人了。
荫昌大人,北京外国语学院德文专业毕业,翻译过来就是京师同文馆德文馆,据说成绩很一般。还记得之前说的,大清以德为师、各种交流吗。荫昌就是在那个时候因缘际会,文科转理科,去了Royal Prussian Main Cadet Institute(我也不知道怎么翻译)。
在那里,他结交了人生两大贵人,德国克虏伯家族、以及未来的德国皇帝威廉二世。所以,“外语一般”这个传说很可能是谣言,毕竟人家和德国皇储和大资本一起喝酒泡妞,谈笑风生,还找了个德国老婆,属于沟通能力一流的。

” alt=”” aria-hidden=”true” />

可问题也出在这里,荫昌这辈子虽然都跟军队相关,但主要做的都是沟通、协调、外交斡旋等文职工作。比如从克虏伯家族勾兑采购军火;跟威廉二世的德国政府协商《辛丑条约》赔款;争取普鲁士的军事培训之类。之前提到,炸死革命军蔡德懋的克虏伯75mm野战炮,大概率就是他采购到手的。

所以,论沟通能力,他吹拉弹唱样样精通,真正做到了人见人爱;论资历,他是北洋三杰的大哥,王士珍、段祺瑞、冯国璋都是他举荐的;论地位,当年载沣刚上台,一度想要搞死尾大不掉的袁世凯,又是他居中调解,袁大头看到他都要叫一声“恩公”,真可谓是完美人选。
于是,内阁拍板,荫昌领军南下平叛,当然,大家也知道,荫大人有一个小小的缺点:从来没带过兵。 
那么请问真正带过兵的是谁呢?
皇族内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家心里门儿清。能打的,自然是在河南钓鱼的团练系后人,袁世凯袁大人了。不过袁大人到底是岳武穆还是曹阿瞒,大家也实在是意见不一。 
内阁里,徐世昌是袁世凯的人,自然是极力赞成;那桐吃了袁世凯的大笔贿赂,也举手同意;奕劻吃的更狠,心里自然是赞成袁世凯出山的,但他是个老官僚,领导不发话,坚决不站队;载洵、毓朗是宗社党,倒是算载沣的人,不过事出突然,也不敢强力反对。 
而各地“袁党”、督抚以事出紧急为由,敦请袁世凯出山的奏折也纷纷递上,当年把袁世凯赶回老家的摄政王载沣,头是越来越痛了。 
与此同时,身在河南的袁大人倒是心情愉快。一眨眼,他“被生病,被离职”已经三年了。
第一年,
袁大头刚刚逃离杀身之祸,日夜谨小慎微,生怕吸引载沣的注意,连续一个月,几乎每次写信都要加一句:身家性命“皆出自天家所赐也”;遥想一年前的五十大寿,英国外交官说,当时:“……北京权贵无一不在………我认为没有任何一个中国官员过五十大寿时曾 有过比这个更盛大的祝寿场面……”,而罢官后的五十一岁生日,他自论:“…..虚抛岁月,何足云寿……”,别说见客,连礼都不敢收。
那种“我很乖,求放过”的嘴脸简直写在了脑门上。
第二年, 
袁项城心态平复,也不再焦虑掉脑袋,慢慢敢于“以文会友”,聊聊故人、见见媒体了。
一方面是所谓“卅年醒尘梦,半亩辟荒园”,意思是我现在是陶渊明了,每天种地、啥也不指望了;另一方面又说“漳洹犹觉浅,何处问江村。”你看,他这都嫌漳河、洹河太浅了,可不是还有想法吗。 
当年,还给各大媒体透露了一张 “蓑翁钓鱼”照,直接登上了清末“热搜”,媒体纷纷讨论:这蓑翁到底啥意思,是从此要“独钓寒江雪”了呢,还是“姜太公钓鱼等周文王”,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呢?可以说仍然是红透半边天的架势。 

” alt=”” aria-hidden=”true” />

于是,当年生日,袁府又恢复了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常态了。当然,以他的城府,大家一提起“出山”,回答仍然是标准的连连否认,三天两头强调“早无复出山之念矣”。 
等到第三年, 
时局混乱之下,他慢慢又从袁大头恢复了几分当年袁大人的风采,开始搞社评了。 
评论上海金融风潮,安慰段祺瑞:“义善源倒闭,金融界不无恐慌。贵署官款,当不至无著”;指点山东司法部门,说:“司法独立, 各省诸待经营……”可以说,从金融、军事、到外交谈了个遍。 
而且,袁大人也开始联络北洋旧部、朝廷权贵,代人求情之类的活儿也敢接了,大家感受一下那种“嘴上不说,心里痒痒”的调调。 
1911年10月11日,是罢官后的第三次寿宴。这一年,袁府似乎回复了三年前五十大寿的光景。
宾客比上一年更多、酒席比上一年更隆重。觥筹交错之下,袁大人突然听到了敲门声,那是命运的声音。它在暗中偷偷标好价格,然后赠送给袁大人一份当天最大的寿礼 ——武昌起义爆发。 
一时间,袁府罢宴,酒席变成了议事厅,大家议论纷纷。 
有的说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袁大人此番务必抓住机会出山;有的说时机未到,万一叛乱被一鼓荡平,朝廷对袁大人岂不是又要弃之如敝履,还不如等时局糜烂,再出山收拾河山。 
而在场代表北洋势力的段芝贵、倪嗣冲,则断言此番启用在即,袁大人务必再来带领我们。 
袁世凯当时怎么说,我们不知道,但朝廷显然是等不起了,14日,上谕到达彰德,传旨:重新启用袁世凯为湖广总督。
终于,革命党和大清,双方的筹码都堆上了台面,all in的时候到了。

” alt=”” aria-hidden=”true” />

 

 
第四章、All In
宣统三年,农历八月十九,
辛亥年、戊戌月、葵丑日
宜:造畜棚、修路
忌:诸事不宜
值日星神:玄武、主凶
在广东,这是上刀山的日子,汉子们赤脚登上三十六把钢刀列成的刀梯,寓意要上刀山、下火海,驱瘟断煞、破除恶鬼,祈求五谷丰登、国泰民安。 

” alt=”” aria-hidden=”true” />

10月10日,武昌起义爆发 —— 0天。 
10月11日,朝廷得到武昌起义消息,迅速召集内阁会议 —— 1天;
10月12日,上谕,萌昌带陆军两镇南下平叛,“所有湖北各军及赴援军队均归节制调遣”,但又没指名哪两镇;荫昌因此等军谘大臣载涛从天津返回商量,最终决定调用陆军第四镇;同日,汉阳、汉口起义,武汉全境光复 —— 2天; 
10月13日,黎元洪出任湖北军政府都督;14日,三军上谕发出,同一天,载沣屈服于压力,正式起用袁世凯为湖广总督,督办剿抚事宜,但又不愿给予全权,而是令他“会同调遣荫昌、萨镇冰”,所谓“一军两帅”,显然朝廷对他还是不够放心 —— 4天; 
10月15日,荫昌由北京前门西站专车出京,次日抵达彰德,专程拜访了袁世凯,聊完之后很兴奋,“蠹兹小丑,一旦而平”,看来革命党不过一盘散沙,这次配享太庙稳了,同日,袁世凯回复“衰病侵寻,入秋尤剧”,不愿出山,玩了一把耍大牌 —— 5天; 
10月16日,袁世凯只耍了24小时大牌,就马上从了,具折谢恩、同意出山,那些传闻他“运筹帷幄,早就算准朝廷没他不行”的,可以感受一下袁大人“时机万一错过,可能就要老死乡里”的迫切 —— 6天;
10月17日,革命党人在武汉阅马场设坛祭天,黎元洪誓师共和;英德法俄日军舰云集武汉,但承认民军为交战团体,决定严守中立;18日,荫昌抵达信阳,专列里堆满了他喜欢的洋烟、洋酒、巧克力,开始准备设立司令部;于此同时,袁世凯上折子谢恩,同时提出了统一人、财、事等各种要求 ——毕竟此时不乘机要价,更待何时,万一武昌起义跟广州起义短命呢 —— 8天; 
10月19日,革命军刘家庙大捷,占领刘家庙车站,这下子大家全懵逼了,不是说好“一荡而平,配享太庙”吗,怎么战斗力这么强?萌昌秒怂,心理模式从“一荡而平”马上变成“殊深焦急”,紧急要求朝廷调用大炮;而袁大人从“蠹兹小丑”变成了“不可小觑”,建议荫昌“固收布局”;南下大军一下子从“踊跃前进”,变成了“迟迟不发” —— 9天。
朝廷一看,前线“迟迟不发”?一口老血喷出,9天了,各位大佬,起义已经9天了,你们只顾着要钱、要炮、要权,你们不知道革命这东西,不迅速镇压,会连锁反应的吗?20日,盛宣怀致电袁世凯,提出可以“统一事权”,但前提条件是袁世凯迅速南下赴鄂;21日,心急火燎的内阁终于内部达成一致,袁世凯全权负责平叛,此时,起义已经持续了 —— 11天。
22日,萌昌终于来到了孝感,此时袁世凯已经获得全权,根本没有必要阻扰荫昌带兵,选择题是摆在了荫大人的面前:要保险,那就继续“固收布局”,稳稳妥妥的等着军饷、大炮到了再打必胜的仗;但是要保大清,那就得听载沣的密电“急进攻、不宜观望”,毕竟如直隶总督陈燮龙说的,“切肤之患,不在武汉,而在各省蔓延”。
那么请问关键时刻,他是如何选择的呢?大家要知道,荫大人的军车专列,可是前后都装了火车头的。一旦战事不利,火车可以迅速向北“转进”。装两个火车头的荫大人,自然选的是稳妥的路子 —— 12天。 
一直等到27日,北洋军枪炮俱全、终于准备充分了,当日黎明下令进攻 —— 17天。
27日,革命军大败;28日,荫昌收到自己被调回后方的上谕,冯国璋接手前线,清军再次大胜;29日,黄兴赶到武昌,主动要求渡江参战、冯国璋火烧汉口,革命军再次大败;4天后,11月2日,汉口失陷,黄兴奉命回撤汉阳布防,武汉门户洞开,湖北军政府遭遇重大挫折。 

” alt=”” aria-hidden=”true” />

那是第23天,到现在为止,是23天。
从10月10日的第一枪开始,到11月2日汉口失陷,这群人坚持的天数是 —— 23天。这23天,靠的是紫禁城的迟钝、起义军的英勇、领导层的精明、民众的拥护……无论何种原因,最后,他们成功守住了起义的火种。 
而且,他们还没失败,他们还在战斗,他们还将要经历惨痛的反攻汉口失败、经历无奈的汉阳保卫战、经历炮轰湖北军政府,但比起这23天来,这些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散场的音乐已被他们奏响,舞会即将结束。武昌起义第12天,黄花岗烈士们曾经梦想的怒火燎原,开始了。 

 
10月22日,华中,湖南新军起义,长沙光复; 

10月22日,西北,陕西新军起义,哥老会配合,两日后,西安光复; 

10月23日,东南,江西九江新军起义,次日,九江独立;30日,南昌新军起义,次日,南昌光复; 

10月29日,华北,山西新军起义,30日,太原光复; 

10月30日,西南,云南新军起义,次日,昆明光复; 

11月3日,华东,上海同盟会、光复会联合起义,次日,攻下江南制造局,上海光复; 

11月4日,华东,苏州、杭州同时宣布独立,浙江于次日光复; 

11月5日,华东,江苏新军携上海新军臂缠白布,列队入南京城,推举江苏巡抚程德全为江苏军政府都督,江苏光复,自黎元洪之后,程德全成为第一位全力与革命党合作的地方大员; 

……
” alt=”” aria-hidden=”true” />
在汉口的枪炮声中,大清丢了半壁江山,这个时候,无论武汉的战斗怎么样,他们都已经胜利了。 
让我们听一听这些略显陌生的名字:
谢元恺,阳夏反击战率军反击,中弹身亡; 

徐少斌,敢死队队长,冲锋时机枪扫射战死; 

孟发臣、蔡德懋,领炮兵与北洋军对轰,被炸死; 

马荣、率敢死队冲锋,力竭被俘,身遭酷刑而死; 

还有赵承武、熊世藩、王家麟……
也让我们不要忘记,在汉口、汉阳保卫战中,殉国者有名有姓的,只有三十二人;而无姓名,只有确切人数的 —— 四千四百八十余名。 

” alt=”” aria-hidden=”true” />

他们也许是辛亥革命的新军士兵,训练精良、意志坚定;也许是当场投军的平民,初次拿枪,甚至有些兴高采烈,浑不知战场的血腥残酷;他们甚至只是热心的市民,拿着铁锹斧头,要去挖开清兵南下的铁路……这些人无名无姓,他们永远埋在了屈原的故乡。 
1911年11月2日,汉口失陷,但袁世凯并没有乘机攻打汉阳,而是以士兵疲惫、军需缺乏等理由布防江边,和黄兴隔江对峙。所有人心中都有了一个念头:这大清,恐怕是要亡了。
辛亥,围绕着这只摇摇欲坠的巨兽,会党、洋人、新军、同盟会、团练系、立宪派……龙旗下的每一个人,都要做出命运的抉择,所有力量都将参与这场惊天动地的游戏、试图在新的权力拼图中找到自己的位置。武昌起义的三声枪响后,各种力量的巨大博弈,拉开了序幕。
Search
光传媒 Youtube
  • 光传媒顾问团 >>>
    鲍彤  蔡霞  陈光诚  陈奎德  程凯  慈诚嘉措  冯崇义  傅希秋  胡平  金钟  李进进   鲁难  罗胜春 茅于轼  潘永忠  宋永毅  苏晓康  王丹  王军涛  王志勇  席海明  张伯笠  张伟国(按姓氏笔画排列)
    光传媒专栏作家 >>>
    鲍彤 北明 蔡霞 蔡慎坤 程凯  陈奎德 陈光诚 陈建刚 茨仁卓嘎 丁一夫 傅希秋 冯崇义 高瑜 高胜寒 郭于华 古风 胡平 金钟 李江琳 林保华 潘永忠 苏晓康 宋永毅 田牧 王志勇 王安娜 严家其 郑义 张杰(按姓氏笔划排列)
    最新汇总 >>>
  • notfree
  • 新英雄传·1949年以来民主义士专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