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网络   原创 杨鹏新国学 掌上国学院

端午节来源于楚地对“大水”的祭祀。楚人以“大一”（或太一）为创世神。“大一生水”，“大一”以“大水”创世。上古有祭司自我牺牲的传统，危难时期，祭司将灾难的责任归于自己，认为是自己没有事奉好神，引发神的愤怒，因而要献祭自己以悦神，保佑部族平安。杨鹏老师认为：屈原投江属于自我牺牲的献祭行为。

 

宋代《太平广记》中说，书生蒋琛在太湖众水神宴会中，见到了屈原，屈原为汩罗水神。希望这是真的！愿屈原向死而生，为永生之水灵。

 

端午节本是宗教节日

 

对今天的中国民众来说，端午节，就是纪念屈原的日子。有这么一个传说流行中国：屈原投江，百姓哀怜屈原，划龙舟到江中救屈原，向江里投粽子给鱼吃，让鱼别吃屈原。

 

其实，早在屈原之前，就已有端午节。端午节历史悠久，本是与宗教相关的节日。

 

从现有文献资料看，最早将屈原与端午节建立起联系的，是东汉末年的应劭（约153-196）写的《风俗通》。里面提到五月五端午宗教民俗，跟屈原有关。这以后愈来愈多文献讲屈原和端午节的关联，逐渐形成了民俗传说。

 

今天这一课，我分析两个方面：一个是端午节的起源分析，一个是屈原投江的宗教心理分析。

 

商朝以来中国三千六百多年文明史中，出现过许多影响历史的重要人物。有历朝王侯将相、文人墨客，但是，中国历史人物中，在今天能享有一个全国性民众纪念节日的，就只有屈原一个人。看来，民心的历史，与朝廷的正史，不是一个标准。

 

 

端午节源于楚地“大水”祭祀

 

端午节的起源是什么？大家如果上网查端午节的来源，会发现众说纷纭。有说是纪念屈原的，有说是纪念伍子胥的，还有说是纪念勾践的。但是，这些观点出自民间传说，学术界一般不这么看。

 

学术界有两种观点，一种认为端午节起源于龙图腾崇拜；一种认为是庆祝夏至日、祭祀夏至神的活动。

 

闻一多先生认为端午节可能与龙图腾有关。黄石先生、刘德谦先生、何星亮等先生则认为，端午节起源于远古时期的夏至日祭祀活动，历史可追溯到夏商周三代。

 

将端午确立为夏至日活动，主要是因为端午节的时间，农历五月初五，接近天文上的夏至日。今年的端午节是6月25日，夏至日是6月21日，差3天。也有学者们认为，如果按先秦太阳历，那么夏至日与端午节是统一的。

夏至日，指太阳直射地面的位置，到达北半球最高的纬度，几乎直射北回归线。以后太阳直射线逐渐南移。这个时候中国汉水、长江、淮河流域日照时间长，气温高，暴雨多，洪水浩浩荡荡。

 

人类古代节日，多与气候节令、宗教祭祀相关。中国古代夏至日活动，一定会有宗教内涵。但是端午节的具体宗教内涵是什么？

 

闻一多先生的龙图腾说有缺陷。端午节虽然划龙舟，但并没有献祭龙的仪式。从楚帛画及苗绣看，龙在南方楚地只是祖先之灵或祭师的坐骑，没有在北方那么神圣受尊崇。

端午节以南方楚地为中心。研究端午节，我们尽量运用楚地资料。有考古资料，优先运用考古资料。综合楚地考古资料及文献，我认为端午节起源于楚地对“大水”的祭祀。

 

1987年，湖北荆门市出土包山楚简，为我们理解端午节打开了一道门，也为我们理解屈原投江宗教心理提供了重要线索。

 

包山楚简有竹简278枚，字数有12626字，时间约在公元前316年前后，内容主要有司法文书和卜筮祭祷。

 

包山楚简详细记录了楚人宗教活动的祭祀祷告对象，有助于我们理解端午节的源起、探寻屈原投江的心理原因。

 

从包山楚简看，楚人祭祀的神灵分为二大类。一是至上神，称为“大”或“太”。学界认为，指的就是文献史上的“大一”或“太一”，这是楚地最高神。

 

屈原《九歌》诗篇“东皇太一”，描写的就是祭司祭祀“太一”的情况。

还有一类祭祀对象是后土、司命、司骨等，大概属于至上神、至高神“大一”之下的一些自然神、职能神。例如后土是土地神，司命、司骨是主宰命运、灾祸方面的神。

 

包山楚简祭祀对象中，有一个特别的祭祀对象，名称是“大水”，这“大水”跟端午节很有关系。

 

“大水”享受和祭品规格，与至上神“大一”一样，祭祀“大水”和“大一”，都以祖先神位配祭。而且，在祭祀后土这些自然神时，会同时祭“大水”。这个“大水”的神位规格很高？它是谁呢？

 

 

楚人祭祀的“大水”是谁？

 

从包山楚简里面，我们看不出最高神“大一”与“大水”是一个什么样的关系。

 

但我们从另一个考古发现，1993年湖北荆门出土的的郭店楚简里，能清楚地看到“大一”与“水”的关系。

 

郭店楚简1993年在湖北荆门市发现。有竹简804枚，文字13000多字。郭店楚简与包山楚简同出湖北荆门，时间仅相差十几年，内容完全可以相互印证相互参考。

 

郭店楚简中，有一篇“大一生水”的创世纪重要文献，被学界定名为《太一生水》篇。其实就用原简中所称的“大一”才好，伟大的唯一的“一”。

 

我选出《大一生水》篇５条重要内容如下，我们一起来看：

 

（1）大一生水。水反辅太一，是以成天。

 

“大一生水”，“大一”创造宇宙万物，先是把“水”创造出来，然后这个“水”又反过来辅助“大一”，这样就生成了天地、阴阳、神明、四季、万物。

 

大家看，从中可以清楚地看到“大一”与”水“的关系。

 

（2）天地者，大一之所生也。

天地为”大一”所创生，“大一”是天地万物的造物主。

 

大家再看第３个句子，很重要：

 

(３）“是故大一藏于水，行于时。”

 

创世神“大一”，祂的力量和法则，蕴藏于“水”中，运行在四时之中。

 

记住这一条，“水”是极其神圣的，因为“大一”蕴藏于水中，运行于四时之中。

 

我们再看《大一生水》篇的第４个句子：

 

(４）“周而或始，以己为万物母；一缺一盈，以己为万物经。”

 

“大一”让万物周而复始运行，“大一”是万物之母。“大一”使万物一缺一盈，盈就是满盈，缺就是缺少，指让万物生灭演化。“大一”是万物运行的法则。

 

再看第５条：

 

(５）“天所不能杀，地所不能埋，阴阳之所不能成。“

 

天杀不了“大一”，地埋不了“大一”，阴阳成就不了“大一”。

 

“大一”超越天地、超越阴阳。“大一”独立自在，是创生万物并超越万物的创世神。“大一”以”水“这种能量，创生天地万物，独立于天地万物，天地万物都顺应“大一”的法则。

 

有了郭店楚简《大一生水》篇为参考，我们可能就能理解为什么包山楚简里面，楚人祭祀“大水”和祭祀“大一”会采用同样等级的祭品规格。因为“大一生水”，“大水”源于“大一”，“大一”蕴藏于“大水”之中。

 

“大水“与“大一”不分离，“大水” 相当于“大一”这个至高本体的力量运行，和“大一”本为一体。“大一”是本体，是主体，“大水”是“大一”能量的表现，所以“大水”和“大一”享受同等规格的祭品。

西汉王朝主要由楚人所建。汉武帝时期，朝廷宗教祭祀的最高神，是“太一”。

 

屈原的《天问》和《招魂》中，这个最高神，又称之为“上帝”。“太一”、“大一”、“上帝”和“上天”，都是最高神的不同名称。

 

所以，端午节的起源，就应当是包山楚简中所记载的楚人对“大水”的隆重祭祀，也是对“大水”之中的“大一”的隆重祭祀。

 

端午节起源在屈原之前。在这样的宗教观念背景下，我们再看端午节的习俗，往水里扔粽子，就是直接向“大水”献祭，间接向藏于“大水”中的至上神“大一”献祭。

 

祭祀“大水”与端午节风俗

 

明白这样的宗教背景，我们对端午节的风俗就容易理解了。

 

为什么选农历五月初五献祭呢？因为夏至日前后，是雷雨最多、水量最大的时候，这是“大水”表现力量的时候，也是至上神”大一”随“大水”而来的时候，这是上天之水降临的时候。《史记》“封禅书”中，把楚地所称的“大水”，称之为“天水”，上天之水。

 

端午节，就是大一之水、上天之水、上帝之水到来的季节。

 

端午节为什么要吃粽子？先以粽子祭神，然后再吃被神享用过的粽子，这样的粽子就有了神性。

 

为什么要喝雄黄酒？要用酒祭神。把酒酹滔滔，把酒先倒入江中祭神。

 

为什么要用兰草沐浴、用百草沐浴呢？这是洁净自己，洗净暑气，准备向“太一“献祭。

 

为什么要挂艾草在家？取艾草驱蚊驱病的作用，也取“艾”（爱）这个音。“大一”之爱到家，上天之爱到家，上帝之爱到家。

 

为什么要戴香袋？这是要用馨香来愉悦至上神。

 

通过这些仪式，创世神、主宰神的力量，“大一”之神的力量，“大水”的力量进入你的生命，进入部族的生命，无病无灾，生命旺盛。

 

为什么端午节有送瘟神的仪式？人类宗教活动的内容，本质都是祈福免灾。龙舟竞赛，就是驱散瘟神和送走瘟神的巫术。向至上神献祭，驱散瘟神灭除灾祸。

为什么叫端午节？“端”就是开端。开端就是“大一生水”，创世开始，宇宙万物的开端，生命的开端。苗语中保留了不少楚地早期文化，苗语中，“端”即“创生”之意。

 

“午”就是正午，太阳直射北回归线，直射北回归线附近的楚地之上。太阳当空，降雨量大，夏至时光。苗语中，“午”除正午外，还有一个意思就是“水”。

 

端午节，就是指太阳直照我们时候的节日，就是上天之水降临的时候。在“大水”到来之际，祭祀创世的“大一”，祭祀创生万物及生命的本源之神。

 

楚地传说中，伏羲和女娲是人类的祖先。伏羲就是“大一”之光所化，女娲就是“大一”之水所化。水光结合是生命之源。这是另一个话题。我已写作多年的中华创世纪一书中，会疏理出这些深藏历史美丽信息的故事。

 

不理解这一层，就理解不了端午节，也理解不了老子的《道德经》。对“大一”的深度思索，是《道德经》的精神背景。《道德经》里讲的“上善如水”，讲的就是这个“大水”，创世之水，“大一生水”。

 

讲到这儿，大家对端午节应该有了更新的理解，大家今天吃粽子和喝雄黄酒时候，心里是不是应该首先想到“上善如水”四个字？是不是会由“上善如水”想到“大水”？是不是会想到“大一生水“？是不是会想到宇宙万物的创生和运行？是不是会想到宇宙万物和生命，其实是由上天无形之“水”的能量所化的存在？是不是会想到“大一”的生命力量流动在“水”中？是不是会想到“大水”的宏大力量在我们生命中的存在？是不是会想到我们应带着敬畏和感恩之心，好好过好这个端午节？

 

 

王族祭司屈原

 

讲完端午节，我们来分析屈原。

 

屈原大约生于公元前340年，死于公元前278年，离我们两千多年了。屈原是楚国王族，是楚武王的后人。

在《包山楚简》里面，楚人祭祀的祖先，主要是老僮、祝融、媸酓。“媸酓”即“蚩尤”。古文献中，老僮是颛顼的儿子，颛顼是大祭司。祝融职务是火正，就是负责点祭火的祭司。《管子》中说“蚩尤明天道”，蚩尤氏族为祭司氏族。

 

从《清华简》“楚居“中看，楚人先祖季连，就从事降神活动。楚王族出自祭司氏族。

 

屈原属于王族，职位曾是“三闾大夫”，这个职务负责祭祀及楚国王族（屈氏、景氏、昭氏）的族内事务，相当于王族祭司长。屈原，字灵均，以“灵”入字，这是祭司特征。关于屈原与宗教祭祀职务的关系，学界已有诸多研究成果。

 

包山楚简和郭店楚简入土的时候，屈原还活着，里面的资料对理解屈原精神非常有帮助。

 

子曰：“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孔子说，道不能实现，我就乘船出海走人。孔子出身是士，职业经理人，缺少一种与国家共命运的主人心态。

 

屈原是王族是祭司。屈原在心理上，是楚国主人的一员，他的命运跟楚国国家荣辱完全一体。屈原宁死也不会抛弃楚国，死要为楚国而死，为楚国的族脉和文化传统而死。屈原的精神，是国家贵族的精神，与孔子的士子精神不太一样。

 

屈原身为王族祭司，不会不熟悉最隆重的“大一”和“大水”的祭祀，不会不熟悉老僮、祝融、蚩尤这些祖先的大祭司身份，屈原有自己的宗教情感世界。

 

同时屈原是高级官员，要处理现实政治矛盾。宗教世界与现实政治有时会有深刻的矛盾冲突，从这样的角度，我们才能真正理解屈原诗歌的精神及屈原投江的心理。

 

正因为屈原的祭司心态，所以在《离騒》中，屈原才会有“乘骐骥以驰骋兮，来吾道夫先路”的心态，他骑着麒麟飞奔，在前方引导楚王之路。

 

屈原这种楚王导师的心态，和中原文化不太一样。在楚文化里面，祭司的地位要高得多。楚国保持了更多上古的祭司文化，再加上楚王族本有祭司氏族的背景，屈原不会觉得自己是楚王的臣仆，他觉得自己是楚王的引路者。

祭司的本领，在于能上下于天，交通神界。屈原诗篇描写自己上天下地、交通神灵，就是描述自己的祭司权能。咱们可别理解为这是一种浪漫主义的文学手法。

 

屈原飞越天地，交通神灵，我们不会觉得屈原虚假，我们只会体会到他情感的真切和精神的宏大，为什么？

 

屈原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位极大扩展了中国人精神空间的诗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屈原以后的中国诗歌，心灵萎缩。这不仅是纯诗歌技法问题，而是祭司精神状态消失了的问题。后代诗人想学屈原，但学不了，一学就假。不在祭司的精神状态中，浪漫不出那种真切而超越的壮美境界。

 

祭司经过专业的训练，在香草药物刺激下，在迷幻状态中，会进入超自然的心理状态，与神交往。

 

屈原《招魂》一诗中，还专门描写了上帝与巫阳的对话，上帝安排巫阳招魂。

 

司马迁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写到，屈原才华出众，曾受楚怀王信任和重用，但后来被疏远。楚怀王死于秦国后，屈原不满楚国朝廷一味害怕和迎合秦国的国策，被楚顷襄王和令尹子兰流放。

 

楚国战场失利，国势日衰，屈原内心忧伤、焦虑煎熬，传说他在农历五月初五投汨罗江而死。屈原为什么要投江？他投江的心理根源是什么？

 

司马迁在《屈原贾生列传》中，说成屈原要保持自己的清白，不同流合污。司马迁只将屈原视为一个忠臣，没有理解屈原楚人祭司精神的一面。一个人要忠诚、要清白，为什么就要去投江呢？

 

 

作为祭司的献祭

 

英国弗雷泽的人类学名著《金枝》（The Golden Bough ）1910年出版，书中认为，人类文明初期，普遍经历过祭司-君王一体化的时期。

这个时候，祭权决定王权，从事祭祀是权力的来源，王即为祭司王。祭司王平时有神圣权力，受部族尊重，但如果部族出现天灾人祸，祭司王就得承担责任，以自已为牺牲，把自己献祭给神，以平息神的愤怒，换来部族的平安与繁荣。

 

这种祭司王为部族自我牺牲的情况，世界上如此，中国也如此。中国商朝开国君主商汤就是这样。

 

《吕氏春秋·顺民》篇中记载，商朝建国以后，连续五年大旱。商汤就以自己为牺牲，走上柴堆，把自己献祭给上帝求雨。结果，他的诚心感动上帝，上帝降下大雨。

吕氏春秋》原文如下：昔者汤克夏而正天下，天大旱，五年不收，汤乃以身祷于桑林，曰：“余一人有罪，无及万夫。万夫有罪，在余一人。无以一人之不敏，使上帝鬼神伤民之命。”于是翦其发，?其手，以身为牺牲，用祈福于上帝，民乃甚说，雨乃大至。

 

《道德经》七十八章说：“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之主；受国不祥，是谓天下之王”。

 

“垢”就是污秽屈辱，“不祥”就是不吉利之事。能够承受国家的屈辱，这就是社稷之主；能够承受国家的不祥之事，这就是天下之王。

老子所说的这种以自己为牺牲为民为国求福的精神，就是祭司王的精神。国民的灾难你必须扛起来，你必须用你自己的牺牲去取悦于神，消灾祈福。

 

 

屈原以身献祭“大水”之神

 

屈原的诗篇中，经常强调自己品德的贞洁，这不是一位朝臣对着君王的表白，我们更应当理解成一位祭司对神的表白。贞洁的源头主要是面对神的。商朝甲骨文中，宗教人士被称为贞人，贞洁之人。

 

楚国郢都被秦军攻陷，国势如此衰败，谁的责任？在楚文化里面，当然会认为楚王有责任，同时也会认为祭司有责任。祭司没有侍奉好神引发了神的愤怒。国家失败，不是楚人无能，这是神的惩罚。

 

对屈原来说，国家的灾难，本质上不是来源于人而是来源于神。人间的灾难，来源于神界。

 

我们从屈原最有名的一首诗《国殇》中，就能看到这样的观点。《国殇》写楚国官兵被杀戮的原因，不是因为敌人的残暴，也不是因为楚人不勇猛，他这样写：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出不入兮往不返，平原忽兮路超远。”

 

“天时怼兮威灵怒”，上天这时发火了，威灵发怒了。楚国失败的原因是什么？楚国失败的原因是“天时怼兮威灵怒”，所以楚人才被“严杀尽兮弃原野”。

 

这是一种宗教的原因。要想减少杀戮，就要去平息上天之怒，就要去平息威灵之怒。谁能去平息呢？

 

楚怀王已死于秦国，楚顷襄王和令尹子兰无德无能，谁应去平息威灵之怒呢？谁能为楚国去向楚国之主宰神求情呢？身为祭司的屈原，把自己牺牲献祭，这是职务的传统要求。

 

司马迁引用了屈原的《怀沙》这首诗作为屈原的绝命诗。里面有哀怨，但更有一种淡定的决心。其中有这样的句子：

 

“定心广志，余何畏惧兮？”

 

我心意已定，志向广阔，我有何畏惧？还有一句是：

 

“知死不可让兮，愿勿爱兮。”

 

我知道我的死是不可推让的，愿我不要贪恋这生命。

 

这不是自证清白的精神状态，而是自知该死而必须去死、是向死而生的心态。

 

屈原在农历五月初五这个特殊的日子投江，挑选夏至祭典的时刻来投江，因为这是“大一生水”的日子，是楚国的先王祭司们献祭“大水”的日子，这是至上神“大一”随“大水”而来的日子。

 

屈原承担自己的大祭司责任，他要把自己献祭给“大水”之神，创世和主宰之神，以平息威灵之怒，以拯救楚国，拯救楚地生灵。

 

屈原不死

 

屈原的名字之所以与端午节合一，是因为端午节的信仰和献祭的精神，最彻底地统一在屈原身上。

 

屈原以自己的生命为牺牲，献祭“大水”之神，献祭创世和主宰之神“大一”。

 

屈原认定有超越现世的灵性之世界，屈原之投江，是祭司的自我牺牲，是祭司的向死而生，他要承担对楚人的责任。屈原给楚人注入了一种不败之精神，给中国人注入了一种无败之精神。

 

楚国朝廷败了，但楚人不败。秦国灭了楚国，但“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有屈原毅然决然的精神在心里，楚人败不了。

 

秦始皇死后一年，楚人纷纷起义，灭了秦国。陈胜、吴广、项羽、刘邦皆为楚人，他们心中不会没有屈原这种向死而生的精神力量。相比起来，征服中国的秦国，败于项羽、刘邦之后，再无反抗的力量。

司马迁说，他读屈原诗文，“悲其志”，“未尝不垂涕”，为屈原志向感到悲壮，没有不流泪的。今天，我们更进一步理解屈原之死背后的牺牲精神，更会“悲其志”、“未尝不垂涕”。

宋代《太平广记》中说，书生蒋琛在太湖众水神宴会中，见到了屈原，屈原为汩罗水神。我希望这是真的！愿他向死而生，为永生之水灵。

 

屈原不死！今天我们纪念这位伟大的楚人、伟大的诗人、伟大的祭司、伟大的中国人。中国历史上唯一一位由百姓献给他一个全国性纪念节日的伟伟 人，我们纪念他以自己的生命献祭“大水”，纪念他的“向死而生”。

 

端午节，“大一生水”，祭祀创世本源之神的日子，我们向屈原献上我们的怀念和敬意！